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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余生

落魄皇叔尝试在帝王威压下寻找真爱

述职之事已算是完成,朝挚也不想再逗留,当夜启程要回西北。他身边跟着葛辛,但却没让其入宫见那番凶险,于是葛辛仍是思绪轻盈。

“主子此次怎的这般突然要急回西北?”

“心里想着人,留不下。”朝挚简明扼要地答道。

葛辛立刻便明白了朝挚所指,知道他眼下有些低落,便不再言语。

当年阙停无奈刺他三刀,虽都避开了要害,但若是一直不闻不问,也必定是要丧命的。好在楼华识得大体,知道虽死了一员大将,西北边关却不能乱,于是将葛辛带回了城医治,他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但葛辛却从未因此怨恨过,他始终记得阙停护着他家将军、护着边关将士。

夜凉如水时起了阵风,葛辛在余光之中看见一片铺展开的白。侧首细细看去,他才发现那山头小亭下立着一人。

“主子!那人在挥手,似是与主子相识呢!”葛辛立刻道。

朝挚犹豫片刻,还是打马至山坡下,与葛辛一同到了亭下。

“你是……”朝挚眯了眯眼,犹疑着不敢说。人的相貌是易变的,由青年到中年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一双眸子却不容易变,朝挚就靠着这个将那人认了出来,“你是弘毅?”

已是朝廷大员的同韬微笑着算是默认:“今夜垂拱殿中惊心动魄,我担心心来兄,便出了城来,想着有缘就道个别。”

他说着只是想道别,朝挚却看见他是拎了几坛酒来的,大有邀着对酌谈天的意思。恰巧,朝挚心中憋闷,既一时半会儿回不去雁三城,与同弘毅聊聊也是不错的。

半刻后,葛辛自觉退下。朝挚与同韬席地而坐,一人开了一坛酒。

“官家召心来兄进宫,究竟所为何事?”

“左不过是我在雁三城待得太久了,官家不放心罢了。”

“若真这么简单,就不会惊动禁军弓弩队了。官家定是说了什么,令心来兄忍无可忍。”

朝挚凝噎片刻,长叹一声:“……的确。”

那酒坛子被他拎在手里,一口灌完便轻了不少。

“他用无求做试探,要将我拿捏在手中。”

想到这处,朝挚蓦地笑了出来:“这官家也真是,嘴上说着将无求之死刻入骨髓,却不掂量掂量,自己真的配提起他么?这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看我,我就不提及。”

那笑实在是牵强而透着悲凉,同韬笑不出来,只好灌了一口酒:“将军是无求兄至爱之人,为何不能提及?”

忽然而已,朝挚笔挺的腰背佝偻下去。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同韬曾见过,便是当年于画意阁打伤阙停后躺在地上的模样。

月华突然明晃晃的,那是映出了朝挚脸颊的泪光。

“……与莫藏战完,我带兵回撤,满心全是欢喜。若不是破晓守着无求,他的尸身不知要在那沙地里躺多久。”

“闹海风将血冻住了,我却能清清楚楚地瞧着那枪头刺出的血洞……整整六处,两处穿心而过……还有他右边腕骨,腰腹上怎么也好不了的旧伤……若不是赵海程此后来过,我就全然不知……他掌心里握着我送他的那颗墨玉珠,几乎要握出裂痕。他那么痛,我却始终保护不了他。”

“咔”的一声轻响,朝挚紧紧攥着那酒坛子的沿口,竟让那么厚的陶瓷崩出条裂缝。

“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些,都在阙勋一念之间……或者说,根源在于君王。然而找到了根源,并不代表其他人无过错。无求这一死,他至亲至爱至信之人的双手便都沾上了血,他们无一是无辜的,包括我。”

朝挚哽咽着,仍坚持说下去道:“我不提,因为就算知道了他在中都受莫大的折辱,天下与他我也选不出来。我最可能带他走,却是疗不好他的伤。明知是这世道辜负了他,我却无从改变。”

“我总以为能竭尽全力待他好……我真是……懦弱又无用!”

听着听着,同弘毅心中郁结得说不出话来,忽然就仰起头来猛灌酒,灌到自己的喉咙都烧得受不住。手一松,坛子便滚了开去,他一直呛咳不止也无暇顾及。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满腹经纶都白读了,遇上心死之人难得搜肠刮肚一番,竟然找不出半句能安慰的话。

果然,他同韬也只得两个字的自评——无用。

总之那夜最终在人言沉寂与风声猎猎中结束,两人分道扬镳,走向往复。

回到雁三城那日临近黄昏,大漠中的残阳总是格外壮美。朝挚匆匆回了一趟府,便一头扎进了凫雁城的将军冢,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那架竖箜篌被朝挚抱在怀里,时断时续地拨着弦。箜篌的原主,那个小兵头,早已经不在了,临死之前唯有这架箜篌放不下,朝挚便收着了。

当初那曲不成曲早已不存在了,朝挚现下就算是信手拨弦,也总能弹出个调子来,只是再欢快的曲子,都能被弹出彷徨哀戚之感。

一双兄妹悄悄地跑到凫雁城来,蹲在将军冢外那破败的矮墙后偷看。

朝映格外不放心,悄声问:“哥,爹是不是太累了在那里睡着了?马上夜里风凉,我给他披条毯子吧?”

“傻丫头,你忘了上次惊动爹是什么下场了?”朝奕立刻阻止,揉揉妹妹的脑袋往矮墙后又藏了藏,“我可记着呢,一眼看过来你膝盖就软得跟棉花似的,直接跪地上了。我老远看着还以为你见了鬼。”

被提起那次经历,朝映瞬间蔫了,乖乖地躲着偷看。

————

余光里出现了卵青色袍子的下摆,来人光着一双脚走在沙土上,袍子外边还披了件氅衣。他走过来,漫不经心地踩上一处坟头,在那石碑前坐了下来,撑头看着朝挚抚琴。

“那兄妹又在看你了。”阙停道。

朝挚睁开眼,只是缓缓点头:“他们不会再过来了。”

“虽是你心软收养的,但他们将你当作亲父一般体贴关心,真好。”

“嗯。”朝挚拨着弦,用谈论家常一般的平常语气应了,“丫头小子都到了年纪,留心着该给他们议亲了。”

“还是多让你母亲费心吧。朝大娘子年事已高,弄些喜事张罗张罗也好。你这人我还不知道,就是太糙。”阙停笑道。

“嗯。听你的。”朝挚道。

“以往你述职,半月不到便回。这回倒是在中都多盘桓了几日,出事了吗?”

“未曾。只是去访了郊外的佛寺。”

“访佛寺?求问什么困惑了吗?”

“我问那住持,为何有人一生纯良,却得了不好的下场。”

“哦……”阙停犹疑片刻,“那他怎么说?”

“那住持脸色僵住,问我这人是做什么营生的,我答是位将军。他仿佛一下子如释重负,笑着答我说,自然是因为杀伐之人造了太多杀孽,因果报应罢了。”

“然后呢?”

“若不是葛辛拦我,那破佛寺就没了。”朝挚道,“他现下倒比我沉稳些。”

阙停笑了出来,将下巴搁在膝上,继续看朝挚抚琴。某一瞬间他情不自禁,下来跪到坟前沙土上,抚摸朝挚的脸廓。他看着朝挚花白的头发,眼底温柔里印着痛色。

两人额面相贴,阙停能看见朝挚眼眶中的泪。他温柔地抚摸边城将军的背心,感受到那肩膀在微微颤抖。

“心来。已经过去了。”

“我并没有留在这里,但仍能与你常伴。”

…………

“爹爹真的要这么独自枯坐一宿吗?”朝映有些困倦了,靠在矮墙根上打着哈欠,仍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朝奕拍拍妹妹的肩膀:“映儿若是不放心,我们就继续陪着。”

————

将军府外锣鼓喧天,朝映一身喜服团扇遮面,被夫家带出了将军府,上了马车。朝大娘子固然是欢喜得紧,待儿子受完敬茶就闲不住,礼成之后拉着朝挚四处逛。

而待到喧嚣渐落,朝大娘子的心情平复下来,又触景生情,有心与儿子说几句掏心窝的话。

“娘是农人,不懂别个什么。挚儿到今日这番荣耀,娘很高兴,你父亲也是。你做事有自个儿的主见,娘是知道的,所以挚儿至今未娶,娘亦不曾过问,到了现下……也不再盼望什么了。”

闻言,朝挚向朝大娘子一礼,诚恳道:“儿子不孝,未能让娘多享些天伦之乐。”

“娘非是怪你,为国戍边是光宗耀祖的事,奕哥儿映姐儿我也视若自家孩子。这大半辈子,娘是知足的。”朝大娘子和缓地道,“只不过,若是挚儿始终不曾有过心悦之人,娘会有些心痛的。”

朝挚一愣,怔怔地看着母亲。

“有过的。”他最终决定说。

“哦?”朝大娘子很高兴,“她是个怎样的人?”

“他出身名门,母亲忠烈却无名无分,所以他也受尽冷眼排挤。但他本性始终纯良,不曾因怨怼存谋害之心、伤人性命。”

“儿子在征战时救下他,后又被其搭救,便私定终身。然而再一战过后,他遭人污蔑,含冤而死。后来冤屈昭雪,斯人已逝。”

“是儿子辜负了他,这世道亦是辜负了他。”

听着听着,朝大娘子眸中便噙着泪了。她仍是笑着点点头,拍拍儿子的肩背。

“那真是个好孩子呢。”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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