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谨慎小心,可玉姚也不是什么被迫害妄想症,一个从前在御花园东角做事的小宫女,未免消息也太灵通,同时也太大胆了一些,竟敢提及有关华妃的闲话?
就算再怎么想要讨好新主子,露出的痕迹也是太明显了一些。
除非…告诉她华妃宫中事情的人,本身就对华妃毫无敬畏之心,才能给兰珂潜意识中植入一个这样的想法。
后来,玉姚又满是歉意地将兰珂叫到了面前来,“适才我的语气是急了些,可是吓坏你了?”
她的语气又再度放柔了一些:“你的名字叫兰珂,虽是兰草的兰,可与南柯一梦的南珂,读音到底相似,寓意不算很好,我给你换个名字,就用美满的满,叫做小满,也是二十四节气之一,这样可好?”
小满象征着南方雨水之盈,北方的麦子粒也逐渐开始饱满,寓意自然很不错,比南柯一梦要吉利得多。
而改名小满的兰珂更是喜上眉梢,满是欢欣雀跃,可见是真心高兴,“奴婢多谢小主赐名,以后定然好好做事,不负小主的期望!”
在宫里给侍女新改一个寓意好的名字,反倒是一种信任与看重。
想必小满之前也是知道的,不然不会如此高兴。
既然知道宫中的潜规则,那之前说话又怎会如此出格?
玉姚的眼睫轻垂,就像一片温柔的鸦羽落下,同时也掩下了眸中那冷酷的审视情绪,面上看来她似乎只是在赏玩手中的官窑瓷器罢了。
若她没有反驳亦或是反应慢些,传到华妃的耳朵里,那华妃最恨、这宫中最显得烈火烹油之人,大概就是她了吧。
在没有做好准备之前,她向来不爱主动惹事,但同时她也不怕事。
毕竟人生之中许多事情,原就是没有准备机会的。
很多重大的选择,往往不等你准备就已经联袂而至了。
机遇可以转化成恩宠尊贵,也可放弃,苟活度日,二者矛盾,却往往都是稍纵即逝的。
晚上的时候,玉姚就坐在窗前,饮一盏樱桃凝露蜜,看着书案上的徐霞客游记。
岭南与闽地的山水,她一向随父亲看得多了,如今再看文字,倒是颇为怀念。
今夜月华如水,照过那软烟罗蒙的窗纱,投下一片清亮柔和的光辉来。
就在这时候,就听栖鹤来报:“小主,悦常在来看您了呢。”
甄玉姚与安陵容自幼相识,乃是最要好的手帕交,栖鹤与新蝉皆是认识她的,平时对自家小姐的闺中密友,也向来恭敬体贴,从未有过半分不敬。
陵容与她那姚姐姐的感情,自然是越来越好,有什么好的养颜方子,向来都是互相分享的。
“姚姐姐!”陵容那纤巧的身影带有几分雀跃地行来,脸上则是清甜娇美的笑意,那双含情的小鹿眼则是亮晶晶的。
她来得有些急,额前倒略微有些薄汗了。
玉姚忙让新蝉取了沾了温水的帕子来,亲手为陵容拭汗,“瞧你,今宫第一日本就事多,还特意过来,可不是更费力了。”
“我素来怕冷,可容儿的身子也说不上强健,合该多注意些才是啊。”
可陵容却道:“听说皇后娘娘特特送了桂花树到各处新晋妃嫔的宫室,以此贺喜。”
“而姐姐这里皇后娘娘则又命人送了蔷薇与月季,说是姐姐这里过于素净雅致,反而失了女儿家爱娇俏的艳色。”
“姚姐姐那位堂姐,就是如今莞常在那里,听说皇上本吩咐人新植了百合与芍药,但皇后娘娘还额外多加了碧白二梅过去,娘娘她似乎对二位姐姐都很上心呢。”
可玉姚白净如素色菡萏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喜色,反而颇为忧虑,她回握陵容的手,悄悄说道:“好妹妹,如今也只有你能跟我说这些话了。”
“皇后娘娘如此厚待…我实在惶恐,只害怕这些东西并非是施恩那么简单,更加担不起这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势头。”
“我心里实在害怕…但刚入宫更不好请太医,还是要等见了皇后娘娘请过安之后,再请王太医来看看,是否我这房舍有什么不妥。”
陵容心知姚姐姐其实是如琉璃般剔透的女子,而非清高不屑,更不是没有心机的傻白甜,姚姐姐这样忧心,难免让陵容更加心疼了,“姐姐放心,虽说那蔷薇有些红花的味道…但一两日倒也不妨事,早早除去便是了。”
再然后,两人便装作如常的样子看花谱,再不谈任何关于阴私算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