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重逢

刚“乔迁新居”的那段时间，除了长清要温习课业只来过一次，其余几个陆续都有来过几次，特别是婕盈，每隔几天都会来坐一会儿，搞得婕茹的作画时间都被占用，引起了夏雨的不满。

因为四小姐人物画真心好，在幽州的时候有给几个表现好的丫鬟画过，让她们很喜欢，可是现在作画的时间都被那两姐妹用来聊天了。

婕茹笑了笑，答应只要一得空就给她们画。

这一次是等到给青黛画完，婕盈才出现，丫鬟们也终于有了好脸色。

但这次却是婕苒和婕盈一道出现，这让逸芸水榭的几个丫鬟都有些意外，纷纷拿眼睛看婕茹。

婕茹倒无所谓，也许人家现在改变战术，由原来的“离间计”转为打“亲情牌”了呢？因为对于婕苒，自己是深信“有其母必有其女”的，本质要改变，很难。

“三姐姐，五妹妹快过来坐，”婕茹不露情绪的招呼，又吩咐丫鬟，“秋香，去沏茶，青黛和夏雨去拿瓜子和蜜饯来。”

丫鬟领命而去，婕苒最先坐在婕茹对面，婕盈走到婕茹旁边坐下。

“我们不是一起来的，”婕苒不知出于什么心里申明道，“是半道遇见没办法。”算是对婕盈刚才避开自己坐到婕茹旁边的回应。

婕盈哼了声：“什么没办法，三姐姐要是觉得跟我走在一起觉得丢人，原路返回便是了，反正你在这儿也让人不待见。”

婕苒眼睛横一眼，笑了：“五妹妹为何老觉得自己丢人，莫不是你在心上也认为自己搬不上抬面，所以觉得旁人都看不起你？”

说完拿起一颗瓜子在嘴里磕着：哼！若是婕茹这个正室嫡出的妹妹跟自己甩脸子也就忍了，但婕盈这个因为妾室抬成继室、而升格为嫡出的孩子，又有什么资格在自己面前耍横！什么东西！要不是太太走运做了继室，长清和婕盈一样是庶出，姨娘只是缺了点运气罢了。

婕盈有那么一瞬间浑身跟着了火一样，但瞥见身畔安静的婕茹，又平息了怒气，扯了扯嘴皮：

“我干嘛要觉得丢人，毕竟再不济，我娘亲也是在老祖母房里长大的孙女，自小受祖母恩泽和教养，总比那些出身一般、被兄长当人情送人的庶女要好的多。”

“你！”婕苒瞬间睁圆眼睛，险些没掀了桌子。

这些话婕盈从前从没在自己面前说过，是谁告诉她这些的！不由瞥了婕茹一眼。

“三姐姐看四姐姐干什么，你不会以为这些话是四姐姐跟我说的吧，”婕盈仿佛看穿婕苒的心思，讥诮道，“黄姨娘会说些你爱听的，我娘亲就不会教导我么。”

说着拿银叉挑了个蜜饯送进嘴里。

婕茹听了婕盈的话，瞬间觉得这个五妹妹还挺上道的，知道把她摘出去。

其实杨氏并非没对婕盈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婕盈每次踌躇满志的迎战，都败在婕苒三言两语的刺激之下，久而久之，内心没有阴影是不可能的，直至自己上次对她的肯定和鼓励才给了她信心，毕竟得到正室所出的嫡姐的承认，实在太重要了。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婕茹一边示意丫鬟给眼前两位斟茶一边说，“殷婕茗堂姐的大喜日子就在月底了。”她觉得自己还是插科打诨来平息战火的好。

“真的？”婕盈欢喜的跳起来，“四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祖母告诉我的，”婕茹浅浅一笑，“后天我们一起去堂姐家道喜。”

殷婕茗是殷大老爷的嫡次女，殷吉在京城任职时，殷婕茗时常到二叔府上来玩，年龄差距并没让姐妹之间有代沟，反倒多了许多疼爱和呵护。

那时婕茹和婕盈话虽不多，但姐妹俩都很喜欢这个堂姐，婕茗去年及笄，新郎是今年会试中了进士的裴源戎，亦是平阳侯府的嫡次子，算是比较出息一个了。

婕苒却表现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也是，殷婕茗对她最不客气，每回来殷府，只是礼节性的“点头之交”，连七弟弟长庭都有礼物领，唯对他们姐弟视而不见。

“四妹妹，我突然有点不舒服，”婕苒放下手中的茶盏冷淡道，“先回去歇着了，我们改日再叙。”

婕茹点头，目送婕苒和她的贴身丫鬟离去，婕盈却没去理会婕苒的心情，她现在一心都在婕茗堂姐的大喜日子上，追问婕茹各种细节，待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

十二月二十，喜庆吉日，宜嫁娶，又天高云淡，万里碧空，让连日来因为数九寒天而蜗居在家的人们，都想出门晒晒太阳走亲访友，是以，这次宾客无一缺席，宣平侯府热闹非凡。

长清因为要与堂兄送亲，所以早早在侯府等着了，殷吉携妻女随后才到，分正门和偏门进府，婕茹和姐妹随杨氏在花厅坐等，听杨氏跟一帮亲朋好友闲聊侃大山，然后又见她展销产品般，把女孩们逐一介绍给宾客。

婕茹有婚约在身，因而早在“展销”开始前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避开，独自朝那边花厅方向观望。

一个时辰后，新郎携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进了侯府，新郎一身大红喜服进了花厅，婕茹算是与自己这个堂姐夫打了个照面，长得还行，看他红光满面、拱手向花厅的长辈们问安感觉很有趣，遂呵呵笑两声，没提防一个戏谑的声音遥遥而来：

“四小姐是觉得新郎好笑，还是宾客好笑……”

婕茹吓一跳，转身看见几步开外的梁下站着一个男子，身着宝蓝色暗紫流云纹飞龙锦衣，腰间别着一条双鱼忍冬皮蹀躞，外罩一件玄色缎貂皮袍并一指宽暗金锦绒滚边，脚踏黄底黑缎面云靴，光线将他高大修拔的身形在石青地上拖拽出长长的剪影，一直延伸到她脚下。

因为男子是逆着光走来，使得婕茹视线一度扎眼模糊，乍一看还以为是天神下凡，只听声音觉得有点熟悉，直到他一步步走进才得以看清。

深刻的眉眼，目光如电，黑长睫毛因眼眸微眯而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偶尔眨眼又如扇贝开合般慵懒，神情却含着戒备。

不正是在幽州城那天晚上与自己“不打不相识”的斗篷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