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得一声,子弹射穿我的身体。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
我应声倒下。
落入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
眼前的男人,满脸不可思议。
他双眼猩红,原本规规矩矩梳在脑后的碎发,零零散散掉了几簇下来。
“枪明明没有上膛!”他大声责问我,声音沙哑又破碎,带着歇斯底里爆发前的极度隐忍。
他叫于沛霖。他的父亲是势力最强大的军阀司令。
人们都尊称他一声,于少帅。
我叫叶乃初,是他见不得光的情人。
我没有说话,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是那种解脱一切束缚的释然的微笑。
他瞬间就懂了,我们之间太过了解彼此了。
以至于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能读懂。
“是你!为什么?”他的愤怒又增加了几分,紧紧搂着我。
我浑身疼的厉害,感觉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鲜血从口中流出来。
“因为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恨你!”我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说到。
“所以你情愿死,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吗?”他彻底爆发了,歇斯底里,像一头野兽,眼底一片血色。
我没有力气再说话,也不想再回答他。
我花了整整7年时间,来逃离他。
可是,他势力越来越强大,只手遮天。
我根本逃不掉。
也罢,我累了,也不想再折腾了。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他的五官和鼻尖上的那颗痣,也越来越模糊。
耳边,只听得见他的嘶吼。
“初儿,初儿,你不能死!”
只是那声音越来越遥远,
我也终于得以摆脱这个男人了。
民国八年,我出生在江宁城的一个军统家族。
我的父亲,是守卫江宁的军阀司令。
我是叶家的第三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
我的母亲在生我时,难产而死。
乃初,是母亲临终前为我取的名字。
乃寓意文静、大气。初寓意初心,本心。
我的母亲希望我能拥有女子宽容大度的美好品德,又希望我能像男子般,聪明智慧,不忘初心。
我的父亲和两个哥哥。
从小对我疼爱至极。
面对我的骄纵任性,常常束手无策。
整个江宁城都知道,叶家有个被宠上天的三小姐。
在我十岁那年,我的克星出现了。
父亲带了一个男孩回来。
他看上去与我一般大,瘦瘦小小的,深邃的眼睛里总是带着一丝胆怯。
大哥告诉我,那个野孩子,叫沛霖。
是的,大哥就是这样称呼他的。
因为父亲在城外把他捡了回来,
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自己姓什么,
都不知道。
父亲把他留在家里,他说这孩子的眼里有野心。
将来可以成为一名很好的副官,辅佐大哥。
可是大哥,却好像不怎么喜欢他,还常常欺负他。
沛霖总默默忍耐着,他的眼里,却总是透露出一股不服气。
父亲对大哥和沛霖很严厉,教他们用枪,格斗。
相比较,我和二哥就清闲的多,二哥喜欢舞文弄墨,文绉绉的。
由于是次子,父亲也便由着他的喜好。
在父亲的魔鬼训练下,大哥和沛霖,时常因为达不到父亲的要求,吃不上晚饭。
我到了晚上就会去厨房偷馒头。
但我总会把更大的那个留给沛霖。
因为他会对着我笑。
沛霖平时很少笑,但一笑起来,
却能让人觉得阳光明媚。
我就是那个少数的,可以让他笑的人之一。
为此,我时常沾沾自喜。
于是,我任性起来,唯一能压得住我的,也只有他。
因为,他总会乖巧得摸摸我的脑袋说:“初儿~听话!”
13岁那年,父亲送我和二哥留洋。
我们踏上了开往大不列颠的邮轮。
沛霖没有来为我们送行。
父亲说,他有功课,来不了了。
我失落得登船。
又不死心的跑去甲板,眺望码头。
轮船慢慢启动,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的在人群中穿梭,他的速度很快,拼命朝着码头的方向奔跑。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在那一刻落了下来。
5年的时间,也不过白驹过隙。
我从码头走出来的时候,一个穿着副官制服的男人站在一辆车前。
他看见我,一眼认出我,走到我面前。
他个子很高,高过我一个头。
身型修长挺拔,笔挺的军大衣被他健硕的身体撑的饱满有型,刚刚合身。
整个人威武又神气。
“三小姐!”
我愣了一下,透过他的眼睛,认出了他。
“沛霖!”我惊呼。
他点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怎么一下就认出我来了?”我好奇的问道。
“你寄回来的照片,我都看过。”他边说,边绕着车子走了一圈,走到副驾驶旁边。
我跟着他一起走了过去。
“三小姐请上车!”他打开车门,微微欠身,掌心朝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扬起嘴角,用指尖在他宽厚的手掌心上轻轻戳了一下,然后像只骄傲的花孔雀,昂首挺胸的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我时不时斜眼偷偷看他。
他一言不发的开车,专注的侧脸,眉眼间愈发英气逼人。
“国外的生活怎么样?”也许是发现了我的小动作,他终于开口与我说话。
“很好,但是没有江宁城好!”我答到。
“为什么?”他微微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国外的生活太无聊了,没人陪我玩儿,二哥整天就知道读书!都快读成书呆子了!”我有些抱怨的语气,带着些少女的娇憨。
他被我逗笑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一笑,我觉得阳光都更耀眼了。车里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司令是送你去上学的,你怎么净想着玩儿~”他的语气,听上去老成极了。
“你听听,你听听,天天跟我父亲那个老古板在一起,讲话的语气都与他一模一样!”我忍不住调侃他。
“哦?是吗?那我应该怎么讲话?还请三小姐指教。”
“好说好说嘛!先带我去城东买桂花糕吃。在国外这么多年,都馋死我了!”我搓着双手,感觉下一秒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沛霖看着我,笑的有些宠溺。
“遵命!三小姐!”他调了个头,车子往城东方向驶去。
当天晚上,父亲为了给我接风,让管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难得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饭。
除了二哥,他还有一些学术研究没有完成,因此没有与我一同回来。
沛霖,也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
他现在是哥哥的副官,因为没有姓,父亲允他同我们一样姓叶。
如今,人人都喊他一声叶副官。
“大哥,能否把你的副官借我几天?”席间,我问大哥。
“借来何用?”大哥故意反问我。
我与沛霖从小就投缘,这是父亲与大哥有目共睹的。
如今,我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沛霖也长成了英俊的少年。
这少女怀春的那点心思,他们岂能不知晓。
“我这不是刚回来,要添置的东西挺多的,需要有个人帮帮我。”我故意找了个借口。
“既然私事,我做不了主,你得问他愿不愿意!”大哥瞄了一眼沛霖,索性把皮球踢给了他。
正在埋头吃饭的沛霖,突然成了桌上的焦点。
他“咻”得一下站起来,对着我鞠了个躬:“属下听凭三小姐差遣!”
那愣头愣脑的模样,与平时严肃威武的样子着实不大一样。惹得父亲与大哥一阵哄笑。
在那些过来人眼中,这少男少女间,情窦初开的羞涩,他们都经历过。
晚饭过后,我把带回来的礼物依次拿给父亲和大哥,当然还有沛霖。
我第一个去了父亲的的书房。
“你喜欢沛霖吗?”父亲问我,眼中充满了慈爱。
我印象中的父亲,永远都是对我笑意盈盈的,舍不得我受一点委屈。
也许是因为,他把对母亲的思念和爱意都投射到我身上了。
“那父亲喜欢他吗?”我反问道,一点也不觉得害臊。
国外那些金发碧眼的女孩,可从来不羞于表达自己的爱意。她们爱的时候总是大胆而热烈,不爱了也放彼此自由,绝不纠缠不休。
“初儿喜欢,为父就喜欢。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有我给你做主!”父亲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让我更有底气。
“父亲,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谁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我终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的女儿,能看上他,那是他的福气!再说,那小子看你的眼神,没跑了!”
我被父亲逗得合不拢嘴。
我的父亲,一点都不像别人那样封建。
他总是支持我,鼓励我,是全世界最好的父亲。
见过大哥之后,我最后一个去了沛霖的房间。
他的房间在我房间的正下方。
我给他带的礼物是一只怀表,那是我挑了很久,才选中的。
我走到他房门前,发现房门虚掩着。
我没有多想便推门走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着实让我震惊。
沛霖正背对着我,赤裸着上半身,露出结实饱满的背肌。
可是他的背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很多细小的伤痕,像是被鞭子抽打过留下的伤疤。
颜色很浅,看着不像是新伤,却触目惊心。
我不由得小声尖叫了一声。
沛霖听见动静,立马转过身。
他结实又饱满的胸膛在我面前一览无余。
“你…门…门没关!”我又紧张又羞愧,支支吾吾不敢看他。
他没有说话,快步走到我面前,伸出一只手合上房门。
我就这样被圈在他与门的中间,离得他很近很近。
他微微俯身,与我四目相对,他的脸与我就两个鼻子的高度,我只要稍微踮一下脚尖,就能碰上他的嘴唇。
周围的空气突然很安静,他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听的一清二楚。
我感觉我的脸都红到耳朵根了。
“我…给你带了礼物。”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沛霖这才反应过来,退回去,在沙发上拎了一件衬衣披上。
我把盒子递给他,羞的不敢看他。
“我困了,先回房了。”
扔下这句话,我头也不回的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