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三更时分,正是霜寒露重的时候,一个小厮提着盏灯向停尸间走来。
夜风吹动枝叶,发出细微的声响,如隐藏于黑暗中妖鬼窃言,在静谧的夜里中显得格外清晰,小厮稍稍裹紧了身上的衣袍,不知为何,每次经过仵作间都会感到遍体发寒。
今晚格外地冷,像是透过皮肤渗进骨髓的冷。
小厮只想巡完这一趟赶紧回房,因此脚步也不免下意识地加快了。就在此时,离他不远的停尸间门突然“咯吱—”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什么人?”
一个男子从里面缓步走出,夜风寒凉刺骨,衙役当即被吓打了个哆嗦,颤颤微微地移动了一下灯盏——
他看见,微弱的烛光下,赫然是那早已死去的荣县令!
那张脸被擦拭过了,容貌清晰、惨白如鬼。
“荣、荣…啊、鬼!!”
荣时元眉心微动,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那小厮扔下灯笼,以一种连滚带爬极似逃命的姿式冲了出去。
“何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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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安今晚本来想守着荣时元的,但最终还是就不抵一众人的劝导,回房躺在榻上辗转了半馆,才刚勉强入睡,就有人冲进来禀告:荣大人死而复活。
“大人!”
铭安赶到大堂时,荣时元正端坐在案牍之后,墨色长发显得他比刻眉目如画般清冷,一身青松色的袍服水浪般铺散在身侧,荣时元抬眼看他,轻声道:“铭安,辛苦你了。”
铭安跟了荣时元许多年,见识过惊惧奇险的事数不胜数,向来于天塌地陷之前面不改色的人此刻却让红了眼眶。
“......您没事就好。”
荣时元自是感动于铭安这一番赤诚之心的,不过现在,他还有更加要紧的事要做。
“铭安,清点人手,即刻捉拿怀云村陈唐。”
县府的武役自然不是白饭的,当陈唐被一群彪髯大汉从家里揪出来不由分说地绑走,直至他被摁在县衙里时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
“各位官爷这是做什么?做这种仗势欺人的事,这怀云县还有没有王法了!”
陈唐不住地叫骂,可站在两边如木桩般杆着的大汉仿若未闻。
“王法?若与你论王法,你这大胆刁民才是罪孽深重。”
终于,有一个声音回应了他。陈唐身体微僵,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去。那个本该死去的男人缓步而来,身上的袍服微微晃动,眼神凌厉如利剑,向他看来。
“荣时元…”陈唐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确定眼前这人就是他亲手推下悬崖的荣时元后,脸色候地惨白一片,宛如死人。“你怎么会......”
荣时元仿若没看见陈唐面如死灰的模样,自顾自道:“当日的究竟是如何情形只有本官与你知道,你以下犯上,蓄意谋害本官,可还有话说?”
“......草民认罪。”
意外地,陈唐认罪认得很痛快。铭安听到后气得攥紧了拳头:这个人,他怎么敢对大人下手?!
荣时元倒毫无波澜,他想知道的,是陈唐对他下手的原因。
“你为何这么做?本官与你素昧平生,可以说是既无怨也无仇,为何要下此毒手?”
陈唐一言不发。
“你以为什么都不说,本官就查不出来吗?本官在京都的冤家未到数不胜数的地步,逐一排查就会真相大白,届时,你的主子还会管你这个办事不利的废物?”
荣时元负乎而立,语气冰冷如雪:“来人,押下去,严加看管,别让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