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霸王硬上攻啊。”
绘画笔握不住，盛放干脆将它扔掉。
颜料盘上面点缀着五颜六色，他们杂乱地排在一起，却有一种混搭美。
盛放单手推了一把陈经年，破罐子破摔：“我没让你爽？”
小男生眉头皱起，气的脸一鼓一鼓的。
他可是忘不了，昨晚那人抗拒的外表下，是怎样一颗淫荡的心。
陈经年心虚一秒，然而他看盛放这样，更来劲了：“反正就只有疼。”
他下巴微昂，显然对自己的说法深信不疑。
死鸭子嘴硬。
有风抚过，吹起盛放额前碎发。
一向乖巧规矩的盛放，第一次暴粗口。
他低低“呸”了声，这狗男人，真不要脸。
然后，他对上陈经年眼睛，皮笑肉不笑：“那你还求着我不要停？求我用力？”
窗外枝桠乱舞，树叶在空中打几个转儿，跌回大地怀抱。
空气瞬间凝固。
最后的最后。
他目睹了陈经年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燃烧。
目睹了陈经年的人，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迅速逃离。
“切，小样。”
因为陈经年这不算工伤的“工伤”，盛放给他放了一周的假，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也为了渡过这种“事后”尴尬期。
正好第二天是周日，盛放也因此得空。
所有的日子里，他最喜欢的，是周末。
倒不是不用上课，可以好好休息。
而是终于可以摆脱曾嘉直那群人，不再挨打，不需要忍气吞声。
周末是他在五指山下，唯一可以踹息的机会。
盛放忙活好半天，才从角落拖出一个，落满灰的盒子。
他擦了擦手，准备大干一场。
有段时间，他看某档励志节目。
说得是一双腿高位截肢残疾人，在自己不限努力下，最终登上喜马拉雅顶峰。
“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
盛放当即受到鼓舞，像打了鸡血，对登山运动充满兴趣。
他秉承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原则，去某宝一通下单。
然而事实证明，人不能三分钟热度。
装备买来第一天，我的宝，我爱你。
装备买来第二天，我的宝，晚点再来宠幸你。
装备买来第三天，我的宝，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不到三天，装备彻底失宠。
盛放抚去登山杖上的尘埃，不禁扶额，暗骂自己是败家子。
白池山脚下。
盛放全副武装，他仰头，想看清山的顶端。
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看到的只有黛色山腰，和山腰周围，浓烈的云。
昨晚他和老王通过话。
电话中，他询问陈经年生日日期。
盛放当时醉着酒，迷迷糊糊听人说陈经年今年把生日提前了。
所谓原因，好像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盛放没有无聊到，去刨根问底。
他只是想着，那天太匆忙，去人家生日局上没有带礼物。
再加上，喝了别人几杯名酒，住了别人一夜房间。
他向来不喜欢亏欠人情，总想着把生日礼物补上。
于是决定给那天看起来，和陈经年关系很好的老王打电话。
手机号是为了方便手伤后续沟通留的，还是老王硬塞给他的。
这也是盛放知道的，唯一一个他朋友的电话。
老王在那边炸锅：“我超嫂子，年哥竟然没把这事儿告诉你，我们都以为……”
他们都以为年哥和嫂子互相没有秘密，不止身体。
盛放立马纠正他：“不是，不是嫂子，你们误会了。”
老王身板挺直：“好的嫂子。”
盛放：“……”
算了，还是直接进正题吧。
“年哥生日按道理，应该是周日，也就是明天。可是他突然提前到周五晚上。”老王一顿，徐徐道来。
“嫂子，年哥身上出过一些事情，不知道他对你讲过没，他左腿的伤，和他突然躲到这种鸟地方。”
“他这人挺不容易，如果有什么地方惹你不开心，希望可以多包容。”
兄弟总是护短的，老王有预感，他们的故事一定不会完。
见目的达到，盛放随便找个理由，就把电话掐断。
至于老王最后那段话，盛放刚放下手机，就忘的一干二净。
如果是明天的话，都还来的及。
他还记得某论坛最近超火一登山活动，也是在明天。
活动内容是，成功登上朝都第一高山——白池山。
并且只限前五，才可以拿到活动奖品。
而这奖品，刚好是近期爆款限量版手表。
盛放突然想起离开陈经年别墅前，看到的一墙金属光泽。
他应该很爱收藏手表。
于是盛放当即拍板，在网上报了名。
然而真正到达实地，他才发现，这座山真的好高。
来报名参加活动的人，一看都是专业人士。
装备专业，拉伸动作也专业。
他站在他们中间，简直是小鸡见老鹰。
他领了活动编号，开始笨拙地模仿别人拉伸。
他学着弓步压腿，然而后脚没站稳，左摇又晃。
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旁边小哥说话一股东北大碴子味，他给盛放竖大拇指：
“兄弟，这么年轻就开始注重养生了。”
盛放绕绕脑袋，有点不好意思：“没，还好。”
小哥：“就是这太极打的欠些火候。”
盛放：“……”
你才打太极，你全家都打太极。
还没爬到二分之一，盛放有点儿脱力。
他拄着登山杖颤颤巍巍，每走一步，都呼吸急促。
寒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明明是初冬，他却出了一身汗。
盛放本想停下休息，可是当身后一众人快赶超他时。
他甩了甩腿，继续前行。
山上树叶落了一地，人踩在上面，“嘎吱”作响。
这声音惊动了不远处野兔，“簌”地一声，它躲去草丛。
盛放还在不断往前走。
慢慢的。
盛放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步，也不记得现在到哪儿，更不记得来时的目的。
他只是一昧地向前走，凡尘诸事被他抛之脑后。
荒凉白日，他像是飘在大山的一缕游魂，万物都与他无关了。
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他凭着意志，不断向前走。
他从白天走到夜幕降临，登山杖断了，他就干脆舍弃，被刮伤了，他就捂着伤口。
后来似乎还刮起小雨，一点一点，打在盛放脸上。
他仍然坚持不懈地往前走。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有块山石，径直滚下来，再径直砸中他的腿。
他一下子就被砸倒在地，停止了不要命的步伐。
盛放趴在斜坡上，周围有碎石泥沙不断飞下。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
然而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他大口大口呼气，然而吸进来的全是雨水，导致他剧烈咳嗽。
天空被墨汁染黑，一轮冷月高悬，散发着微不可察的光芒。
盛放费了好大的劲，才翻了个身，他仰躺在大雨中。
刘海被打湿紧贴额头，衣服也开始不保暖，他冷的发抖。
再然后，除了雨声，枝桠折断声和落石声 ，世界安静的可怕。
盛放盯着快到的山顶，想象中巨大的悲戚没有来，有的只是无感。
就差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他就成功了。
或许现在登山活动已经结束，或许那块手表他再也拿不到。
甚至或许现在有人在为成功登山而欢呼。
笑声，呐喊声，庆祝声。
这些，都与他无关。
因为他再也没有力气，也真的站不起来了。
他慢慢闭上眼睛，享受着大雨的审判。
果然，他的人生，注定以失败告终。
朱志给陈经年寄的健身器材到了。
零零总总一共五大箱，全是些破铜烂铁，陈经年研究一整天才全部组装完。
刚完事，他已经大汗淋漓。
他感叹：这装哑铃比举哑铃更容易健身。
于是捞起浴巾，准备洗澡。
然而这时，门铃突然响起。
几声微弱的“叮铃~”之后，再没动静。
陈经年问是谁，外头也没应话。
屋内灯光通亮，他的别墅实在太大，几句问话之后，还有回音。
陈经年紧紧握住门把手，怀疑之前那群人又来了？
他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那群人对他恨之入骨的眼神。
他们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陈经年开始咬牙。
白瓷砖一块块砌在墙上，将室内修饰豪华。
陈经年几乎是下意识地，抄起家伙。
然后猛地用力，迅速开门，他高举棍子，准备砸下。
但在看清来人后，又快速刹车。
因为此时瘫倒在门外，奄奄一息的——
正是自己扰心扰肺，想了一天的人儿。
他浑身湿漉漉，浅色登山服上有好几处被划破，而且全都沾上泥巴。
最惨烈的，是他的那双手。
上面淤青不断，纵横着伤口，还留着血。
别墅灯光通过大门溜出来，照在盛放身上。
他就这样倒在他的面前，破碎且毫无征兆。
陈经年有一瞬间是疯的，他失去控制般抱住盛放。
然而无论这么抱，怀里的人都是冰的。
天边有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巨响惊雷。
他无比小心地拥着自己的宝贝，连声音都在颤抖：“是不是……那群人，又欺负你了。”
“别害怕，今晚我就去收拾他们。”
他还记得他们每一个的相貌、声音、家庭住址。
欺负过盛放的每一个人，陈经年都记得。
乌云压顶暴雨如注，大地在它们的击打下，痛呼出声。
陈经年压着怒火，把盛放抱回屋里。
他准备给他洗个澡涂药，再去打人。
他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随便动。
陈经年甚至连打他们几下都想好了，谁知盛放突然睁眼。
小男生慢慢拉开拉链，里面有个盒子，看的出来被保护的很好。
他像奉上珍宝般递给他。
然后，盛放无比虔诚地对他说：
“生日快乐，陈经年。”
声音低微但震耳欲聋。
陈经年满身的怒气，一瞬间被抚平。
他开始不会呼吸，硬是把自己的脸憋的通红，才大口喘。
这一刻，他的心跳加速，荷尔蒙疯狂分泌，神经末梢转递着兴奋。
这一刻。
陈经年知道，他栽的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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