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付出代价

“你说吧。”

  我们仨都上了车，我感觉气氛冷的讲到了冰点，我全然没了来时的底气，由于恐惧和羞愧，我和曾励一样坐在了后座。

  我看不前驾驶座的他是什么表情，只觉得他的侧脸格外冷峻，陌生的如同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

  窗外一片漆黑，车内暖色灯光昏暗，我觉得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我的本意绝不是把一切都搞得这么僵，这么糟糕。

  我只是想和以前的误会完全的割裂开罢了，手里抓着一个陌生人脆弱的底细绝不是什么好事，从那天起我就很清楚，我也更想保全自己，安全的度过我的助理期，我的辅修课，以后我就不会再打扰他了。

  老张，我没想过会和你有这么多的纠葛，也许当你邀请我去打球时我就应该拒绝，是我没有守好底线，是我非要趟这趟浑水，是我既想做一个多情又任性的轻狂女子，又想做一个老师眼中的典范好生，我太贪心了，我撒了一个很难说清的谎。

  曾励这个蠢货，还不知道他的话会对我有多大的影响，只是出于不理解老张突然严肃的神情态度而漫不经心的随口解释：

  “她喝多了，我照顾一下她，我也想发展一下革命友谊，她就说她不喜欢我，她说她喜欢年纪比她大的，还要聪明的，我就想干脆介绍一下你俩认识，你都一个人这么多年了，我也是想试试，看看能不能牵个线啥的，嘿嘿。”

  他说着话，就往前俯身趴上了老张的椅背，凑近乎的拍拍他。

  老张没说话，侧脸轮廓起了点幅度，干笑了一声。

  “然后我就给你叫来了，就算事没成，你也帮帮她嘛，醉成那样，我们这么多人也照顾不上她，说不好听，万一有人觉得扫了兴，不就不好嘛，你说是吧？”

  我真是受不了曾励了，我真是没看错他，一个圆滑世故的交际花，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他见老张不说话，又转向我，拍拍我说：“而且你自己也说了，我要能给你找到这样的，你就去追人家，你记得吧？我看你俩现在关系不是，挺好的嘛，对吧？”

  在威严笼罩之下，我只是用眼神狠狠的剜他。

  “他说的是真的吗？邢孜琦？”

  见我不出声，老张问我，他很久没有叫过我的全名了，这时，我更是有种被自己的名字吓到的感觉。

  “我，我是为了应付他才这么说的，我当时只是想赶快回去，我不想和他有太多纠缠，我只是……”

  他冷笑了一声：

  “那你是想和我有很多纠缠吗？你那天？”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沉默在空气中弥漫开，我真觉得度秒如年，老张开口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我和曾励如获大赦一般，几乎同时把车门打开。

  “我是说曾励，邢孜琦你留下，女孩子大晚上自己回去太危险。”

  我只好乖乖关上车门。

  车启动了，依旧是沉默，走了有半个小时，在等红灯时，他开口问我：

  “曾励说的是真的吗？”

  我真的累了，我本身就是个容易内耗，容易被自己的揣测而影响的人，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回答：

  “你想问哪方面的真假？”

  “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他刚才说的这样吗？”

  “我要说这都是巧合，你信吗？”

  “……”

  “我很抱歉那天晚上废了你那么大的心力去照顾我，后来我也想过咱们互不打扰，而且我当时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是教什么的，我甚至连你是哪个学院的我都不知道，我申请基础科学院的助理，完全是为我的辅修课服务的。谁知道又碰上你了，而且你又没认出我来，我当然没有必要走，我只觉得把这学期熬过去，把你的课过了，我就不做这个助理了，说白了就是不打扰你了，我也没想过会和你成为……”

  “成为什么？”

  “成为朋友。”

  绿灯了，他继续开车，挂档的动作却愈加烦躁。

  “把我的课熬过了，你就走了吗？”

  “什么？”我被他冷不丁的一句给问懵了。

  “那还算什么朋友呢？”

  我知道我又说错话了。

  “那天晚上我和你说的事，除了我和她的家人，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我的心理医生，

  他顿了顿：

  “还有一个是你，我对所有的同事朋友解释的版本是，我和她分手了。”

  我顺着反光镜看去，镜中的他没有表情，他接着说：“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和你说完我的故事，你问了我一个问题。”

  说实话，我都不记得我问过什么问题，或许是脑子不清楚，或者是选择性遗忘，

  “什么问题？”我小心翼翼地问

  “那晚我在看《情人》，你问我：'你觉得那个北方的中国男人死了吗？'我想了想，我说可能没死吧，不然作者在开头怎么会收到那样一封信呢？你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我摇摇头

  “你说你觉得他死了，他虽然生理上活着，和订亲的女人结婚，可能还有了孩子，但是在他与她分别的时候，他成了另一个与杜拉斯生命无关的人，所以原来的那个北方的情人死了，可对杜拉斯来说，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足以让那个男人永远在她记忆里活着。”

  我呆住了，我不知道我的胡话可以被他说的这么有哲学意味。

  “所以，我觉得你启发了我，因为她一直在我的记忆里活着。这是你做的好事。但你同时也害了我，我没法从妻子的离世中走出来，我一直骗自己她还活着，只是不在我身边，这就是为什么，还有个心理医生在赚我的钱。”

  “我，我很抱歉。”

  “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我们再次遇见，是有原因的。”

  他说完便不再说话了，安静的开车。到了学校以后，我匆忙说了再见，如过街老鼠般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