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老张，你太暖了

芙央从失恋那晚后，和我的关系就开始不那么亲密了，她和曾励却一拍即合，交了更多很酷的新朋友，出去玩的次数越来越多，很多次晚上我回寝室，刚好碰见她，妆容艳丽精致，宽大的黑色外套里包裹裙装或吊带，裙摆在晚风中翻飞，周围也是几个穿着相似的女孩，挤在一起走着，银铃般的笑声投入空荡无人的夜晚，如涟漪一圈圈散开。

  这时她看见我，是不会和我打招呼的。

  我们说话的机会也越来越少，最后我甚至只能通过社交媒体知道她每天的动态，我的朋友圈突然之间多了个时尚博主，我看着她探店，去大牌专柜试妆，买那些我只听过名字的品牌，突然之间她像变了一个人。

  我试图像以往一样和她分享我每天的日常，可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有反馈，她坐在我旁边，有时甚至打几个哈欠，结尾总是给我一句：

  “What a nerd.”（真是个书呆子）

  “well,good for u."

  非常标准的mean girl语录，然后冲我假笑。

  第一次听到这话，我以为她只是开玩笑，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喜欢她漂亮的粉色手机壳，我也喜欢她新做的镶着水钻的延长甲，可我受不了她用纤长白皙的手拿着手机，懒散的刷着。

  就在我和她说话时。

  我受不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感觉，我也不再想维持这样的友情了，正好我越来越忙，忙着考英语六级，准备法语专四，还有一堆专业课辅修课的笔记作业论文，更没时间和她修补情感裂缝。

  其他两个室友都是北京本地人，经常不在寝室，她俩玩的很好，和我也就是和睦的室友关系，仅此而已。

  她其实说的没错，我真是个书呆子。

  失去了一个朋友对我的打击不小，而对于一个书呆子来说，交到新朋友是需要付出时间和社交精力的，我果断放弃，觉得好好在我的舒适圈里忙我的事。

  可是我的有好多事情憋在心里，没有地方说，没有人分享，每当我意识到这点，我就觉得我真的好废啊……

  老张看出了我最近的变化，我坐在那，周围的气压低的要下雨，那天下午他没课，出于人道主义援助精神，他走到我身边：

  “你会打羽毛球不？”

  我抬起眼，他一副关切的样子让我感动不已，我心生感激：

  “会打一点，打得不好。”

  “那没事，你还有事忙吗？”

  我其实还有一堆事，但坏心情和懒惰总是相伴而来，我什么也不想干，所以我回他说：

  “没什么事了。”

  “那走吧，带你打球去。”

  我抬头看着他，他真的很像个长辈，试图用即时的多巴胺把我变积极一点。

  我和他走去了球场，有个穿着红色Polo衫的大爷招呼他：“张老师，打球啊？”

  “今天不和你打了，找别人吧。”

  “今天陪小姑娘打？”

  “别听他胡说。”老张白了那老头一眼，和我解释道。

  我羽毛球打的确实不好，用老张的话来说，不论发球还是击球，我的方法都很清奇。

  他很快就摸清了我的打法：只会抛起发球，只会发高远球，接不好短低球。他球打得很好，顺着我的打法，带着我顺利打下来好几轮，我开始有点自信，觉得自己技术还不错，他的球拍磅数高，我借着心里的气，击球很重，发球越来越快，然后给我胳膊扭了。

  我俩坐在球场旁边的座位上，他和我分析了我的打法的多项失败和需要改进之处。

  我服了。

  搞学术没必要处处做总结吧，合着他还得写篇论文？

  我怼了回去：

  “大哥你情商真没必要这么低，我本来心情就不好，你就别老打击我了。”

  他愣了一下，我之前和他说话一直恭恭敬敬的，今天是我头一回这样。

  “为什么心情不好？”他比我高，弯着腰看我的反应，我抬眼对上他那双真切的眼，像哄小孩一样的表情。

  “我没朋友了。”我的语气比我想的要委屈。

  “怎么了？吵架了？”

  “因为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她选择和更有趣的人一起玩。”

  “你怎么界定有趣？”

  我白了他一眼：“你在做采访吗老张？”

  “好好好，我换个问法。”他妥协了：“你觉得什么有趣。”

  “我其实……”我愣了愣，觉得我们之间说的太多了，但是他的表情明显是想听我继续说下去。

  “我其实是个，嗯…怎么说呢，我是个i人，你知道吧，忙完事情以后，我喜欢一个人放松，可能刷刷手机，可能看看书，可能一个人在咖啡厅里坐一会，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和一个，只要一个，多了不好，和一个聊得来的朋友一起做些事情。”

  “嗯。”他点点头：“所以你觉得，有趣就是让生活慢下来？”

  “我喜欢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回回血，至于有趣……我还没有发现什么有趣的事。”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踢开旁边的石子，安静了好一会，老张又开口了：

  “其实我觉得，你的日常也很有趣，有趣是一个太主观的问题了，有趣与否还是要由你自己来判断，比如我很喜欢一个人安静的做自己的事，我很喜欢来羽协和老李打球，我们做这些都不是为了让自己变成一个有趣的人，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起来。”

  他顿了顿：“我还是希望看见你开心。”

  听到这，我心想老张你太暖了，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结果他tm在看老李打球，接着说：

  “而不是困在一个叫'有趣'的怪圈里，想方设法去讨好别人。”

  我想回答些什么，可除了谢谢，我就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回他了。

傍晚，我俩坐在夕阳的余晖下，看着老李和另一个老头打球，羽毛球在空中一来一回的翻飞。 一切都不用着急，一切都不用担心。 我突然有种现在就给自己养老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