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县驿馆宁远舟房间
宁远舟正送杜长史出来:“……总之,李同光今日此举颇失章法,可见当日失态并非偶然。他虽立有战功,但毕竟年轻,心境不稳,我有意……”
于十三直冲进来急刹车。
宁远舟:“何事?”
于十三忙使眼色。
杜长史会意:“我大致明白了,反正现在我们不先不着急,视安国人的动向再变。你们先谈。”举手告辞。
等他一走,于十三就急道:“知道我刚才听到什么了吗?”一扬手中的铜耳“金媚娘在挖你墙角,她要送美人儿几个绝色男的!美人儿到底什么意思,她要跟你拆伙了吗? ”
宁远舟没有说话。
于十三一拍大腿:“你啊你啊你啊,还跟我说什么和美人儿有默契,结果人家下家都找好了!你们俩到底为什么一定要闹成这样啊,连我都弄不明白!有什么不能让一让的呢?”
宁远舟:“其他都能让,唯独对以后的想法,我们俩都没法退后。我想归隐,她想继续纵横江湖。 ”
于十三一怔,慢慢变了色:“我明白了。志趣不同,是没法勉强。我可以为一个女人去死,但你要叫我娶她,那是绝计不行。”
一阵剧痛袭来,宁远舟强忍,咳了几声,指间已经带血。
于十三一惊,忙替他拍背:“怎么回事?旧伤又犯了? ”
宁远舟点头,摇手:“没有大碍。别说出去,影响军心。”
于十三:“放心。”给宁远舟递水“哎,美人儿知道这事情不,要不然你使个苦肉计,她说不定就心软了。”
宁远舟:“我的心有多硬,她就有多硬。而且,我永远不会那么做,我不会再骗她了。 ”
于十三叹气:“好吧。”精神一振“那你们什么时候正式玩完,一定记得告诉我一声啊。我很有道德的,朋友妻不可戏。但你们结束了,就该轮到我这个美人儿孩子他爹的候补了吧!”畅想“我又不爱归隐山林,我最爱纵横江湖,啊,美人儿看在这个份上,说不定就对我……“
宁远舟:“你没长庆侯好看,还没他年轻,没他位尊,没他深情。如意连他都看不上,还会看得上你?”
于十三胸中如中一箭,他指着宁远舟:“你,你!很好,居然会用一个情敌来打击另一个情敌,你这伤果然没事!”
他扭头生气地走了。
合县驿馆走廊
于十三拉住一个又一个的使团众问:“我老了吗?我不英俊了吗?”
众人只能慌乱摇头点头。
于十三继续拉人:“我哪老了?哪不英俊了?”
但不想他在走廊拐角处拉到的下一个,却是金媚娘。
于十三忙尴尬一笑,放手,举手退开。
金媚娘一挑眉,拎住他的领子正欲说话,突然元禄匆匆奔来:“长庆侯来了,指名要见殿下、如意姐、杜长史和宁头儿!众人同时一凛。 ”
合县驿馆正堂
李同光对着杨盈等四人,态度淡漠:“本侯不想多说废话。前日郡主提议,只要本侯愿意帮你们促成迎回你们皇帝,你们就愿意本侯送云、勉两城?”
杨盈看了众人一眼:“正是。”
李同光:“好,我可以答应你们。甚至还可以保证,让你们在一个月之内大功告成。 ”
杨盈一喜,宁远舟却道:“你有什么条件?”
李同光一指如意:“她。把她给我,我就让你们心想事成。”
众人愕然,杨盈怒极:“放肆!郡主是孤的姐姐!长庆侯,你是想欺辱我大梧……”
李同光:“现在是你们求我。我给你们一晚时间考虑,明日巳时,你们要么送她过来。要么,就做好到安都后替杨行远收尸的准备。 ”
他拂衣便要离开。
宁远舟面寒如霜,正要伸手拦他,如意:“站住。你指名道姓地要我,却连看我一眼都不敢?!”
李同光一震,僵在当地。
如意冷冷地:“转过身来。”
李同光僵硬半晌,但最终转了过来。
如意:“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把我走过后,想做什么?是罚我去做苦力,以报今日之辱,还是要我做你见不得人的姬妾,日日供你作贱玩乐?”
李同光下意识地摇头:“不,怎么可能!”意思到失态“我,我会对你好的。”
如意冷冷地:“怎么个好法?是让宫廷画师来替我上个几百张小像,挂满你的密室,还是把那些陈年的紫衣朱衣绯衣全穿在身上,做一个活动的人偶?”
李同光大骇:“你怎么知道?! ”
宁远舟等人都是一震。
如意:“你们朱衣卫整个梧都分堂都折在六道堂手中了,你觉得我们会不会知道?李同光,李鹫儿,你要了我去,无非就是想我做那个人的替身。”逼近他,突然出手,打了他一耳光“像这样骂你,教训你,你就心满意足了?”
李同光被打蒙了,捂着脸,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意:“你真贱,真蠢。”
李同光浑身颤抖:“别那么说我,师父。 ”
如意:“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你师父,我是大梧的湖阳郡主。”冷笑“你自以为最大的秘密都不过只是糊了一层纸,你要了我去之后,还能瞒得了谁?两位皇子知道你把敌国郡主私藏在府里,该多高兴?安国国主那么多疑,冷落了那么久才提拔了你,你现在想又一切回到原点?还有你那沙西部的未婚妻金明县主,知道多了一个郡主姐姐,也一定很开心吧?”
李同光被她逼得步步后退。
如意:“你这么前不顾头后不顾尾,难道不是蠢?难道不是没脑子?你费尽心思才爬到如今的位置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得到我,就全忘光了?你想过一旦失去帝王的信任,就会沦落回以前那种被人嘲笑被人瞧不起的日子吗?你想过——”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声音“你师父泉下有灵,知道你对她还抱着见不得人的心思,该多恶心吗? ”
李同光如遭重击:“我没有!我没有!!”
如意笑了,媚眼如丝,却语声冰冷,她用手指勾起李同光的下巴,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颊:“真的吗?”
李同光再也无法承受,他慌乱地踉跄退后,抱着头,大叫一声,如受伤的野兽般奔了出去。
杨盈和杜长史都惊愕地看着这一切。
如意平静地看着杜长史:“解决了。这样,是不是比要我去诱惑他,要更管用一些?”
杜长史大汗淋漓。
如意对杨盈:“学着点,一个人狂妄之极的要求,往往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她也转身离开了,杨盈震憾之极,若有所思。
宁远舟一直沉默,此时却突然追了出去。
合县驿馆走廊
宁远舟追上了如意,拉住了她手。
如意诧异,宁远舟却已将她拉进了一间房间。
合县驿馆一房间
如意不解地:“干嘛?我刚才哪儿又说得不对了?”
宁远舟只是定定地凝视着她,如意尴尬:“你在看什么?”
宁远舟却突然抱住了如意。
如意愕然,半晌才问:“你,怎么了? ”
宁远舟:“没什么。”在她耳边道“你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他们听不到,但我都听到了。”
如意一僵。
宁远舟:“说那些话的时候,你的心里,其实也很难受吧?他毕竟从小教大的弟子,现在却变成你完全不熟悉的样子,你既心痛又难过,还不得不为了我们,挑破你以前的伤疤。 ”
如意扭过了头,仍道:“这些都不算什么。”
宁远舟:“我明白。但我就是想象这样,抱着你。”
如意鼻子一酸,挣扎:“我不需你同情。”
宁远舟:“是我需要你。让我再多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
如意哽咽了:“宁远舟,你别这样!你就算对我使这招,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留下来的。 ”
宁远舟:“到那天我会放你走的。可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一日,我就……”他更紧地抱住了如意,良久“只要我还在你身边,这个怀抱和肩膀,也都是你的。你累了的时候,可以靠一靠,没有人会知道。”
如意迟疑了一下,终于慢慢而试探靠近。最初只是轻轻接触,但感受到宁远舟的温热体肤时,她终于放任自己全然地依了上去。
如意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慢慢滑落。
宁远舟没有看见却能感受到,轻轻地为她抹去泪水。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月光如水,时间仿佛凝结。
合县驿馆走廊
金媚娘远远地看着如意与宁远舟相拥,叹了一口气。
不料与此同时,也有人同时叹气。
金媚娘看到了对面的于十三,于十三也发现了她。
两人同时一怔,但凝视对方良久后,却不约而同地同时选择了转身离开。
合县驿馆外
李同光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走出驿馆。
琉璃和随从甲大惊,连忙迎上。
琉璃扶着李同光上车。
但她登车时,却发现驿馆外角落里静静站着的金媚娘,不禁一惊。她看了看金媚娘的农妇装束,又看了看驿馆外镇守的孙朗等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金媚娘用指着自己的唇,摇了摇头,又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
琉璃一凛,忙曲指勾了三下,轻轻点头,这才急步上了车。
道路
李同光马车在道路上行驶着,前后只有四骑护卫,乌云飘了过,黑暗的道路上不见一丝月光。
马车中
颠簸的马车中,琉璃为缩在车厢一角的李同光擦着汗:“主上,主上,你怎么了?”
李同光喃喃道:“她说我对师父有见不得人的心思,我没有,我没有……”
琉璃一滞,轻声道:“他们胡说八道,您对尊上,自然只有一片孺慕之心……”
李同光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汗,将她一点点地引了过来。
李同光将琉璃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别说话。”
他将另一只手按自己心脏上,片刻后,他道:“可是,她这样的时候,我的心就跳得很急,都快蹦出喉咙来了。”
琉璃大出意外,脸色瞬间绯红,但李同光却全无知觉,他突然又将琉璃推倒在车壁上,自己依偎在她怀中。琉璃惊喜之余,却难掩羞涩。
(闪回)李同光在山洞避雨时,以同样的姿势依在如意怀中。
李同光捂着心脏:“可现在,它一点都不快。 ”
李同光闭目回想。
(快速闪回)
李同光偷看着半褪衣衫给自己换药的如意。
李同光和如意比武,赢了如意后,如意那如冰莲初绽的一笑。
李同光得到青云剑后,痴痴地看着座上的如意。
李同光在挂满如意画像的密室中喝着酒。
李同光为如意的假人整理着绯衫。
李同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猛地睁眼,推开琉璃,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脸:“原来我真的喜欢师父,我自己一直都不知道……”
泪水从他的指缝中滴了出来。
琉璃的脸猛然从血红变为苍白,眼圈也瞬间红了。
李同光:“我真蠢,我真恶心……难怪她那么看不起我……”
琉璃深吸一口气,微微地颤抖着伸出手,覆李同光的手上:“一点都不恶心,不自知地偷偷喜欢上一个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事情。 ”
李同光一震,慢慢抬起头,疑问地:“真的?”
琉璃拢紧他的手,点头。
可就这一瞬间,变故突起——随着一声马的惨嘶,整个正在急驰的车厢突然停了下来,琉璃和李同光被巨大的惯性,猛地抛在了车壁上!
马车外
马车外,箭雨阵阵,李同光的护卫正仓促应敌,一群黑衣人正在树上齐齐射箭。
见护卫几乎都中箭倒地,黑衣人停箭,互相招呼扑向马车。
就在他们挥剑扎向车厢的那一瞬间,车厢爆裂,李同光和琉璃杀出,与伏在车上地上装死的护卫、马车们一起,和黑衣人恶斗。
车外原有的火把落在车厢上,冒起了浓烟。
李同光放出带火鸣镝,鸣镝直窜上天。
安国校场
校场上的安国士兵看到了鸣镝。
安国少卿:“鸣镝示警!长庆侯出事了!”
守将连忙号令士兵集中。
合县驿馆院子
驿馆中的人也看到了鸣镝。
如意和宁远舟奔了出来。
金媚娘:“是安国军中的样式!”
于十三:“离此大约三里。”
如意:“安国驿馆和军营都在十里以外”,一凛“是鹫——李同光! ”
宁远舟:“谁会在这时候袭击他?不可能是我们的人,难道又是山匪流民?”
如意显然急了:“他的武功我清楚,比孙朗只高不低。山匪流民不会迫到他要发鸣镝求救。”
宁远舟瞬间有了决定:“我们马上赶过去。”
如意一怔。
钱昭:“救他?”
元禄:“他需要我们救吗?鸣镝安国人肯定也看得到。 ”
宁远舟:“我们更近,安国人没有我们快,如果是高手,寻常士兵也帮不上忙。如果我们不管,长庆侯出了事,势必影响和谈。如果我们救人,他们就欠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一凛:“没有!”
宁远舟:“于十三、孙朗,你们各带三个人跟我走!钱昭、元禄、宁韵瑶留守,护卫好殿下!”
众人:“是!”
一行人奔向马厩。
如意也奔跑着,她飞快地在宁远舟耳边说了一句:“谢谢。”
宁远舟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托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
宁远舟等八人策马奔驰,如意奔在最前。
安国军队点齐人马,慌忙推开校场门出发。马在前,士兵跑步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