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农历七月二十八，北清朝西宫内。

阿梨从寝殿外走进来，俯身在叶翡文耳边轻声说道:“殿下，内务府的总管公公带人把东西送来了。”

叶翡文睁开眼睛，左手轻搭在阿梨的小臂上，从美人榻上缓缓起身，一边往殿外走去一边说:“让我们去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内务府总管。”

西宫院内，刘青招呼着小太监们往库房里搬东西。阿梨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说:“刘公公，我家殿下找你。”

刘青发觉有人打扰自己，正想要发火，就听见来人说皇太女殿下找自己，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强行给咽了下去。他赶忙凑到叶翡文身前，一脸谄媚:“殿下，找奴才是有什么事吗？”

阿梨看着刘青的嘴脸，面露一丝嫌弃与不屑，又退回到了叶翡文的身后。

叶翡文见刘青凑到自己面前，不易察觉的往一旁挪动半步。随后开口冷冷地问道:“刘公公，你可知本宫为何找你。”

刘青听完叶翡文的问话，收起那副嘴脸，往后退半步后说道:“奴才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刘公公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刘青听完这话，正欲开口认罪，然而叶翡文并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说道，“今年库府里的东西送来的比以往的慢啊。如果本宫不派人去请，刘公公是不是就不打算把东西送过来了？”

刘青听完连连赔笑，“殿下，您多虑了！底下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手脚不干净，奴才已经替您打骂教育过了。”

“究竟是底下那些人手脚不干净，还是你刘青在替人办事？”

刘青听完后脸色煞白，连忙跪地俯首磕头:“殿下，奴才真是不小心划掉的，还请殿下恕罪，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殿下饶命啊！”

“行了，你起来吧。”叶翡文摆手示意他起来，“本宫差的不是东西，是态度。”

刘青听完后松了一口气，正想要谢恩，就听见叶翡文就继续说，“回去告诉指使你的人，别以为自己躲在幕后操作，本宫就不知道是谁了。吃斋念佛这么多年，做这些腌臜事，也不怕那供着的佛祖怪罪。”

“是，殿下，奴才记住了。”刘青惶恐的应下了叶翡文的吩咐。

叶翡文瞥了他一眼说:“刘公公，该说的话本宫都已经说了，希望你是个聪明人。行了，叫你的人收拾好后就赶紧回吧，不要在本宫这里停留太久。”

叶翡文转身离开，对一旁阿梨低声说，“阿梨，你安排人盯着，我先回寝殿去等你。”

阿梨停下脚步，见自家殿下走远后，来到刘青身边，小声说道:“刘公公，这天下不是那些宫妃的天下，是皇帝和女君的天下。有些事情，你最好是想清楚了再去做。”说完，阿梨便让立夏看着他们，自己朝寝殿那走去了。

寝殿内，叶翡文坐在太师椅上，阿梨替自家殿下按着胳膊。

立夏从寝殿外进来，行礼说道:“回殿下，刘公公已经把差的物品都补齐了。”

叶翡文给自己倒了杯茶，说:“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立夏行礼退下，关上了殿门。

一段时间后，阿梨开口道:“殿下为何如此笃定这件事是沐淑妃做的？”

叶翡文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乂安君说过，张梓清不像是表面那般好对付，我今天也只是诈一下那个刘青。但很显然，我的猜测是对的。”

阿梨心下了然。

叶翡文继续说道:“如今这样的局势下，张梓清又要掺和进来一脚，看来她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啊……阿梨，帮我去御膳房拿点糕点过来。”

“是，殿下。”阿梨停下手中的动作，退出寝殿后去了御膳房。

待阿梨离开后，叶翡文放下手中的茶杯，左手搁在桌子上枕着脑袋，开口说道:“黯，你出来帮我办一件事。”

“是，主子，请您吩咐。”黯单膝跪地，听候自家主子的差遣。

叶翡文看着他，开口缓缓道:“刚刚的对话你也听见了吧。去帮我到清心宫看看张梓清她究竟要做什么。”

“是，属下领命。”黯抱拳行礼，起身退回暗处。

叶翡文待其离开后，闭目养神，心中暗想:张梓清已经开始掺和后宫的事了，那么叶栩和张太尉插足朝堂事务也只是早晚的问题了。想从我这里坐收渔翁之利，那就要看看你们张氏宗族有没有能力和我斗到那个时候了。

一个时辰后，清心宫内。画柳从宫外快步走到张梓清身边，恭身说道:“娘娘，内务府的总管刘青来报说，皇太女殿下已经知道库府的事是您吩咐的了。”

沐淑妃停下手中敲木鱼、捻佛珠的动作，开口问道:“那刘青还有说别的什么吗？”

“有。”画柳回答到，“那刘青将娘娘您之前给他的银两都全数还回来了。他说自己不想继续干了，并保证自己会保守秘密的。”

“我知道了，但是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沐淑妃听完画柳的话后，继续敲着木鱼、捻着念珠，“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沉默一会后，张梓清开口继续道:“这件事记得办干净利落点。行了，你和她们先下去吧。”

画柳带着一众宫女退出寝殿后，张梓清看着小案上供奉着的佛像，心中不禁苦恼:如今再去和她们争斗，还有什么意义吗？

“母妃。”坐在榻上的叶栩看着手中的医书，“如果您想要为儿臣争夺政权，您大可不必费心。儿臣自会和舅舅联合谋划。”

张梓清听到叶栩的呼唤，停下手中的动作，放好木鱼、木槌，起身往叶栩身边走去。“凡轩。”张梓清坐在榻的另一侧，拿起水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佛曰:‘得之坦然，失之淡然，顺其自然，争其必然。’不要如此急功近利。”

叶栩听着自己母妃的话，心中默然良久后开口道:“母妃，佛虽言此，然医者有言:‘医者难自医。’佛，亦如此。母妃真的可以保证自己未来能做到顺其自然吗？”

沐淑妃捻着手中的佛珠，眼神黯淡下来，默默无言。

叶栩见自己母妃不说话，放下手中的医书后，起身面向沐淑妃。“母妃若是想清楚了便再寻儿臣入宫一趟，儿臣定会与舅舅仔细商榷此事的。”随后便躬身作揖，“母妃，天色已晚，儿臣便先行告退。”

“好…你也早些回去，好好休息。”张梓清落寞地回应着叶栩的话。

张梓清看着叶栩离开的背影，回想着李氏宗族和程氏宗族对自家的态度，心中不免一阵后怕。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但拿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

叶栩离开清心宫，回望宫门，无声地摇头叹息。

当晚，叶翡文坐在榻上听着黯的汇报，心中暗自思忖:看来，张梓清如今还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倒是叶栩，似乎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恐怕只要张梓清想为叶栩夺权，那叶栩随时都可以去寻张学悟。

“我知道了，黯，你先下去吧。”

待黯退回暗处，叶翡文你手指敲击着案几的边缘，低声道，“叶栩，你不好好呆在太医院学医，尽想着些旁的杂事，以后也休怪自己成为他人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