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镜子

王姬随军北上的消息很快在营地中传开，质子营里一水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儿郎们每逢下训便三五成群找个借口躲在那顶新扎的白色帐篷外。这群人平日里见到王姬都得低着头，要么只得站的远远的偷偷看。如今人就坐在帐子中，帐内烛火幽幽，将女子的倩影映照在帷布上。

“她好娇小诶，平时坐在马上都没有感觉出来。”

“她在梳发簪花吗？”

“更...更衣了别看了...”

一群傻小子，嘀嘀咕咕这般大声，殷黎靠在软塌上轻笑道：“外面随便来个人，本王姬有事要吩咐。”

刚还眼巴巴在外看着的质子们这会儿听说要进帐篷听候王姬吩咐，都羞臊的不敢接话，有人想自告奋勇，又被兄弟拦下，最后挤挤攘攘吵闹许久才选出一个人进来。

毛头小子被推搡着往帐篷走，因为紧张差点被门口的毯子绊倒，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帐中。帷幔掀开，红衣女子披散着乌发靠在软榻上假寐，见人进来了这才睁开眼。外面的质子们只能瞧见纤纤玉手朝那莽撞的小兵招了招手，酥到让人腿软的声音在说：“过来，让我瞧瞧。”

“在下西岐百夫长辛甲，见过王姬殿下。”

跪在榻前的少年低着头，被温凉指尖触碰到下巴紧张的颤了颤，随即面颊耳根飞上红霞。辛甲绷着后槽牙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鼻尖是女子身上温暖蛊人的香气，下巴上的触感是软腻柔滑的。

这就是女子吗？辛甲走着神想到。

“倒是个模样俊俏的，以后下训了便来我帐中服侍可好？”那指尖使了些劲，迫使辛甲抬起头，青年敛着眸子规矩的并未乱看，殷黎很是满意，她就喜欢模样好还乖巧的。

“殿..殿下，在下愚笨怕不如王姬的意。”

“你还没帮我办事呢，就拒绝我？”殷黎收回手，拢了拢衣服起身走至梳妆台边拿起玉笄将秀发挽在脑后，旋即绕开跪在一边的辛甲撩开了帐篷门帘。

“我想见苏全孝，你们谁去帮我把他带过来。”

帐子外簇拥在一起的男儿们一窝蜂的往北方质子旅的帐篷跑，跪在那误会王姬意思的辛甲烧红了脸，俯身叩首跪在殷黎脚边，嘴里支支吾吾喊着王姬殿下，想解释道歉又怕自己嘴笨让王姬误会，一句话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是好。

“起来吧。”

“诺。”

苏全孝练完剑跟着崇应彪回了营帐，就见着好些个其他旅的质子们，起着哄说王姬要见他。

“大哥？”苏全孝不安的看了崇应彪一眼，后者点点头示意让他放心跟着去。百夫长走后，崇应彪还是不安心，便也悄悄跟着去了。

“我听说，你是北方旅最好看的男儿，便想见见你，如今看着你的脸，他们倒真没诓我。”殷黎绕着苏全孝转了一圈，仔细打量起这个高大瘦削的青年。苏全孝看着瘦弱，却是脱衣有肉的类型，衣衫下是多年训练练出来的紧实肌肉。殷黎伸手覆上去，青年忙在她脚边跪下，苍白的面上是紧张害羞的绯色。

“你怎么跟辛甲一样，都这般害羞？”

害羞？谁遇着朝歌第一美人能不害羞，更何况那人还是大王之女，是天家贵女，是百姓口中的降世神女。只是这群男儿郎都不知晓，王姬如此好男色一说，一时之间又是担心王姬看中自己又是怕王姬看不上自己。

“紧张什么呀，不过是见见你，你们都出去吧，苏全孝留在这儿。”

崇应彪在外听不下去了，现在他才晓得当初那个提议有多荒谬。男人觉得定是他本就看不惯这骄纵蛮横的王姬，所以才不忍兄弟受这女人的折辱。征战沙场的英雄，怎么可以活在女人的襦裙下，当初他是蒙了脑袋说出如此蠢话。

“王姬姑姑，晚间主帅会前往各个营地清点名单，在下的百夫长恐怕不能留在这里。”

“百夫长不能留，王姬侍从总能留吧？”

殷黎话落崇应彪猛然抬起头，死死盯住眼前这个女人。殷黎拿衣袖掩着唇边笑意，轻声问道：“还是崇大千夫长，也想留在这儿？”

再看不出来二人之间的火药味，这质子营就可以叫傻子营了。一群人偷偷摸摸的往后撤了几步，将战场留给二人。

“姑姑！看看郊儿给您带了什么！”高大的男人跳下高马，将手中采来的花递到殷黎跟前。殷郊下训后来不及换衣服，听闻手底下的人说城郊梅花开了，便去采了不少带回来。质子营帐不如王宫舒适好看，殷郊怕小姑姑待着不舒心，手中握着是沉甸甸的心意。

“真好看。”殷黎接过花，转身让辛甲给自己找个好看点的花瓶来，又摘下一朵别在苏全孝鬓边。

“冀城苏公甚美甚美。”

“郊儿，帮我把崇应彪带下去，别误了你们晚间清查人数。”殷郊还在疑惑为什么姑姑的营帐里待着好几个质子，这会儿女子下命令，他便抛了疑惑的心思照做。崇应彪只得跟着殷郊回营帐，苏全孝慌张迷茫的神情留在了拉上的门帘后。

苏全孝为人老实憨厚，是个不惹事不闹事的性子。现下跪在王姬帐中话不敢说，动不敢动。他也不晓得王姬找他有什么事，回想起其他同僚走时艳羡嫉妒的神情，人更迷茫了。可殷黎似乎只在意手中的梅花，摆弄许久也不与他说话。

良久殷黎才开口问：“苏全孝，你可知你父亲谋反后自己的下场？”

苏全孝低着头答：“诸侯谋反先杀质子。”

“你想活，还是想死？”

无人答应，殷黎又换了个说法：“你可知道，你父亲苏护反与不反，降与不降，你们苏家都要死？”

男人眼中顿现疑惑和震惊，苏全孝不解的看向王姬，那殷红的唇瓣里，又吐出些让人想捂着耳朵不敢细听的大逆不道之话：“这天下，是大王的天下，棋局怎么布，路怎么走，都是他说了算。但是苏全孝，你不一样，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条大王给的黄泉路，另一条，是我给的独木桥。”

女人说完将花丢在了苏全孝手边。

“听过轩辕坟葬妖的传说吗？古有九尾妖狐，吸天地之灵气嗜人心骨血幻化成形。得它，便可得天下。”男人抬头，殷黎坐在上首，眼中闪过一抹碧绿的妖异颜色。

“我的生母，惠夫人，是黎国伯侯之女。黎国反后，她被做成人彘关在宫中，每到夜里，宫道上传来的是她凄厉的哭喊声。我外祖父项上人头挂在城门风吹日晒白日，我阿姊被送入军营做了娼妓。什么神女，什么福泽之身...都是空话...苏全孝，你看着我，可在我身上看到你的下场？”说到最后，王姬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