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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拾光追忆·浮生若梦

韶华叹:陌路人间九时净

漫天的血色与荆棘交织,谱写光怪陆离的纯白与圣冠。魔王的王国如同最纯净跳动的心脏,在冗长宇宙的深渊里酿造世间最毒的酒。

  魔界的春天,正是山花烂漫时。树林葱葱,遍地是姹紫嫣红,高高的身影晃啊晃,从最高点一直一直滑落下来,再如同白隼一飞冲天。少女银铃的笑声逐渐与春天的脚步重叠,憧憧恍恍闯入未知的世界。

  拾起地上被撕碎洒落的红色花瓣笑着走向她身后。纯白的长发随风如纤细的柳条般飘荡,少女眉眼弯弯,美艳绝伦,那张脸仿佛是上帝最鬼斧神工的作品,无形中携带着的诱惑与神性,让人不自觉的去追寻。

  阿陌在秋千上不停地晃啊晃。几千万年过去了,她还是那样一副15、6岁的少女模样,饱满嫣红的唇微微轻抿,俯视着脚下属于自己的世界。

  耳语声随着晃动的纸条传入耳廓,雪白的肌肤撩过柔软的草地掀起一阵涟漪。秋千停了下来。少女眯了眯眼,用她钻石般的幽深双瞳注视着身后之人。

  阵阵花香飘过,引得秋千上挂着的金色铃铛冽冽地响。

阿陌歪了歪头,再抬眸浅笑。眸中清澈见底,尽是纯良无害:“情?吾向来不知情为何物。”

  ……

  2017年的傍晚,姜欣悦曾笑着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她说:“你的名字真特别。若你代表的是陌路的话,倒真让我想到一个词。'陌路尤金。'”

  尤金?好像封存的回忆里,又有什么冒出来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吧?像是发了酵的思念滋生蔓延。

  ……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阿陌三岁。

  那天,耀眼的阳光透过高高的树梢,让她的眼睛有片刻的失明。她只觉得,这人真漂亮。漂亮的,好似从天上落到地面上的太阳,明媚又张扬。

  “哥哥,你真漂亮。”她歪着头,晃着小小的脑袋。口齿伶俐,一字一顿地说出来。见他脸上升起一抹可疑的红晕,阿陌天真烂漫地弯弯唇,面容上浮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小酒窝在瓷白的小脸上浅浅的很好看,衬得她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小鬼头。”少年唉声叹气地站在一旁无奈。她停下了脚步回了头:“阿陌后悔了。”“后悔什么?”“后悔跟我的朋友约定要在天黑前回家了。”“你怕黑?”他忽地满面春风笑了。“嗯!”小孩儿挺直了腰板,认认真真地点点头。“这次不怕了?”他随意地问,只觉好笑。

  阿陌眨巴着水蓝色的大眼睛,信心满满的样子:“当然呀,毕竟太阳就在阿陌这里呀!”他一时无话,抬头却见女孩愈走愈远的身影突然一个拐弯又来到他身边。“?”他诧异。

  “阿陌想想还是算了吧,承诺是很重要,但是朋友可以天天见,哥哥可是见不到了。”她理直气壮地插着腰,丝毫不为自己放了别人鸽子而感到抱歉。

  内心无端升起淡淡的喜悦,他自己没察觉,可声音里却不自觉的带了一丝笑意。“嗤,不讲义气的小孩。”算你识相。话虽这么说。可手却扯上她的衣角,不情不愿地大踏步向前走。

  “现在可还早呢,”他随意抱起两只胳膊,在正午毒辣的阳光里一步步走。“不打算给我介绍一下?”

  ……

  最后一次见他了,阿陌还是三岁。

  那天,她静静地坐在冰凉的秋千上,注视着太阳从这个世界里一点一点地落下来。那天她很安静,夕阳的风吹散了她纯白的发丝,消散在黎明前的晚霞里。

  她抬起头,看着那鎏金的颜色晃花了眼。她只觉得,眼前这人真漂亮。漂亮的,好似从天上落到地面上的太阳,明媚又张扬。“哥哥,你真漂亮。”

  小孩子心直口快,一不小心就嗲声嗲气地说出来了。阿陌看着他脸上升起一抹可疑的红晕,弯唇笑了,笑容在她脸上绽放,溜进浅浅的酒窝里。“笑什么!”他忽地恼怒起来。

  呀,哥哥炸毛了。这么一想,阿陌突然有些后悔起来,可唇边的笑意却更深了。“你干嘛?”阿陌停下了脚步回了头:“阿陌后悔了。”“后悔什么?”“后悔跟我的朋友约定要在天黑前回家了。”

  “你怕黑?”他诧异的眼神扫过。

  “嗯!”小孩儿挺直了腰板,认认真真地点点头。“这次不怕了?”他只觉好笑,难得耐心。阿陌眨巴着水蓝色的大眼睛,盈盈地笑:“那当然是呀,毕竟,阿陌的太阳就在这里呀!”“什么'阿陌的太阳。我才不是你的呢。”少年捂着头无奈地呵斥。

  阿陌不答,只是笑看仔细地一点点看过去,嘴角抿着笑,仿佛要将眼前人刻到心里去。他一时气急语塞,抬头却见女孩瘦小的身影一点点堙灭在即将降临的夜幕里。

  “可惜呀,阿陌是个讲义气的人,背信弃义的事还是不做了。”细微的呢喃淡淡传来,浅蓝色的眸里似有遗憾滑落。

  无名的惊慌升起,他却见她在灯火阑珊处,眉眼弯弯地举起手,不紧不慢地挥了挥。“等等!”“等等!”-等等!心好像突然打起了鼓,回忆潮水般的向他袭来要将他吞噬。

  “哥哥,夜深啦,回家吧”轻快的语句那样渺小,却清晰地传入他的世界。他还想问什么,可却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如同沉溺在深水里的人,冰冷刺骨的痛一点点蔓延开来。

  夜渐渐深了,模糊了女孩纯白如雪的背影。万籁俱寂之时,他只听她道:

  “再见啦。”

  ……

  阿陌陷在熟悉的背景里,听着时空隧道的狂风在耳旁亢奋地吹过。此时一向温和的脸蛋却蒙上了冰霜。

  渺小如蝼蚁的人类,却似乎有着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把里头杂乱无章的思绪都揿倒出来。

  “如果说现在,您能够离开「创始者」的宝座,您会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她来不及抬手释放神理之力,画面又切换了,一直到那个世界的第563年的冬天,蜂拥而上的崇拜者层层叠叠把她紧紧包围。

  “第一件?身为「创始者」,不能做的事从来只有一件。”她顿了顿,淡漠的眸子略略扫过眼前兴奋的女孩,不屑地扯出一丝笑。

  “当然是去死喽。”

  “什、什么?”

  “您说什么!?”

  “啊…是吾说得不太文明吗?好像吓到你们了呢。”艳阳下,少女朝颜若雪,明眸皓齿,般般入画。

  转身逃离那个腐败萧条世界的那一瞬,阿陌想,罢了,若是陷在回忆里,就陷在回忆里吧。反正她的生命同宇宙那般漫长,直到魔盒关闭也不能损她分毫。

  她时常问自己,这一生,有多长?在数不清的日夜里,一步一个脚印,目送着太阳的东升西落。

  这段没有结局的旅程,被她无聊时赋予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时光”。

  “时光”,“拾光”。于朝露时拾起,在落日下归还。“时光”,虚无时间里来自黎明的最后一缕光。

  有时候,她会想。时间到底是什么呢?在她的世界里,她拥有永恒的时间。没有时间的流逝,没有事物的消亡。

  有时候,她会问。尽管自己存在的意义已经分明如斯,可当真正抛去一切身份枷锁,只剩下那个纯白的灵魂时,她为何而活?

  她不知。

  她越来越像一抹孤魂了。

  人间的地球上,工厂里的小孩儿告诉她,按照流水线的生产规定,她要先测测自己的体重,再测测那华丽躯壳的重量,最后两者相减,才是她灵魂的分量。

  她照着做,小孩儿也兴致勃勃地问。

  她企图将碎掉的灵魂一片一片的拼起。可再努力的缝合,在放上测重仪之时却依然排斥开来,碎了一地。她只能一片一片的称。

  小孩儿好心的从工厂车间的隐秘角落,翻出一台布满灰尘的仪器。骄傲地拍着胸脯向她炫耀,说在如今只做重工业的工厂,这种轻工业的仪器早就被淘汰了。而这便是这工厂里剩下的唯一精准的轻工业仪器,只有他知道的。可以测到微克呢!他信誓坦坦。

  阿陌小心翼翼地放上一片又一片灵魂,可仪器上0的数字一点也没改变。

  小孩儿惊讶地叫,不可能。

  阿陌淡淡地笑,或许,她的灵魂真的已没剩下多少了,亦或者,是真的早就没有了。

  她告诉小孩儿,别再忙活了。她这幅艳丽无味的画破掉了,早就修不好了。小孩儿却斩钉截铁地说着不可能,神仙姐姐是不会死的,更何况是她。

  她目光迷茫,穿透男孩儿坚毅的脸,再一次审视着自己那一碰就碎的灵魂。

  神不会死吗?她问。什么是“神”呢?

  “神”,“礻”“申”。

  左边,是人类信仰化成的仪仗。

  右边,是戴上枷锁的十字架。

  以“神”为壳,装上了心便是“人”。

  令人啼笑皆非。

  可神真的不会死吗?她又问。可她觉得她早就死了。

  …

  阿陌说,她做了一场梦。梦里,形形色色地人从她身边走过。她们短暂的相遇又迅速的分开。朋友,亲人好像一切的一切都与她擦身而过。只留下无数个熟悉的背影,狠狠插进她心底。

  她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什么都没有了。一直充当解语花的「命运」啊,看着年幼的创始者,扬起唇淡淡的微笑。

  “你瞧瞧你,这么难过做什么。他们走了,便再找一批便是。难道你还真如自己所说的,把一颗真心活活交出去了?”

  年轻的神明抿唇不语,她不敢说,不敢问,害怕坦白剖析出的答案会让她崩溃。命运的力量是可怕的,明明她自己也凌驾于这种力量之上,又为何还会受制于此呢?

  她还是问了。紫罗兰色在她目光里缓缓荡漾开了。

  「命运」大笑着点点她的鼻尖。“「创始者」啊,你何曾思考过,为何你与世界同生,却又受制于此吗?”

  阿陌呆住了。

  她终于张开嘴,缓缓把那个埋藏在心底不敢面对的答案一字一顿的说出来。

  “这哪是因为你真的受制于此啊?”可是「命运」在她开口之前又抢着说出来了。“只是因为你以人类之身,在尚且洁白时被画上了凡人的涂鸦罢了。”

  我知道.我知道”阿陌大笑不止,只是笑里带看苦涩。真讨厌.她在心中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来寻找「命运」呢?自己不是,最希望听到假话的吗?

  “可你不是。”「命运」,又把真相说出来了。“曾经拥有过再失去的感觉不好受吧?阿陌。”她笑眯眯地问。

  “你早就知道了吧?”

  红润脸色变得苍白,阿陌无力地点点头:“是。”原来,之前一切沉浸在其中的歇斯底里都是假的。只是因为从前得到过,所以惋惜罢了。

她从头到尾,从始至终都清醒地明白着,明白着自己的使命,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一切。

  “我就说「创始者」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狠的人了。看看你对自己多狠啊。”桌盘上的点心一小块一小块的浮现,勾动了记忆深处的回忆。幼神迷茫的眼神变得粘稠。

  清晰的桂花香,忽远忽近的笛声,妇女嘴角挂上的温和微笑,还有阳光和煦的深宫。

  是在那时候啊。

  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她都一字不差地记下了。

  可是不知为何,面对这样曾经不敢面对害怕被勾得泪流满面的场景,心脏根部已经麻木。

  原来早就不在乎了。

  “你来,是想确认的。是想借我之力,让你面对真相。”「命运」饶有趣味地撑头观察她表情。

  阿陌坦然地笑出声来。“不错,我早就知道了。”

  那天「命运」想,不愧是「创始者」,在短短的时间内,忽然把状态调零,又什么都不在乎了。人类的词语怎么说的来着?是「凉薄」吧。

  “往事如烟,早已消散。纵然回忆尤金,可惜我本却无喜无悲。”

  不管曾经是多么刻骨铭心的回忆即便携刻在心间,在漫长的岁月里都不可能依旧痕迹如初,流光不褪。

  “是为永生,浮生若梦啊”阿陌眯起眼缓缓地嘲弄。

  “终究是忘了。”

  …

  很多年以后,阿陌才知道。回忆不过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那样曾经繁花似锦的日子里,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她漫长的岁月里最微不足道的一瞬。当夜色降临,星光熠熠铺满了身后的道路,那些往日的点点滴滴都将逝去,真正剩下的是永恒的孤独。

  就像那时她无意之中说出的偏激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仍身处地狱。”

  阿陌不知道她这一生应该怎样来评判。她的一生中似乎夹杂了太多的情感,分不清是善还是恶。她这一生太漫长,漫长到,连她自己都快不记得她曾经的模样。好似在回忆里,一个个人、一件件事,都如同走马灯似的闪过,如同一盘散沙,一碰就散了,再也拼凑不起来。

  她曾经以为,或许善良是这世界上最大的不幸。直到最后,她才知道,这世界上最大的不幸就是她本身。

  或许,她早就死了。死在那个望不到尽头的回忆里,死在那片潮湿虚无的深海里,死在梦中繁浪翻涌的红尘往事里。但她又好像还活着。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活在每一个人的回忆里,活在每一个人的声音里,活在每一个人的灵魂里。

很久以前,她还记得有人问她一句话,“我死以后,你们也会记得我吗?”

夏夜里的孤灯在咆哮,头顶细碎的灰尘飘洒下来,破旧世界的光芒暗淡地闪了又闪。

“会的。”她听到自己那样坚定的回答。“真好。”那人翠绿的眼眸即刻盛满了幸福与喜悦。“这样,我就永远活在你们心中了。”

“……”她顿了顿。其实,她很想问。若终有一天,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陌路里,她也不想走下去了呢?

若是这样,依旧无人忘怀,她也必将这样痛苦地往前走直至终点吗?

……

  就像很多年以前的冬天那样,繁华的景色在她眼里一闪而过。连同曾经懵懂无知的岁月,一头扎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春去秋来,日月更迭。日子还在一天天过下去,鹅毛大雪还在铺天盖地地落下,一片一片,铺满整个回忆的道路,直到现在也没有停下。

阿陌大概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物最终都会消逝堙灭,唯她永驻时光,始终走在那冗长黑暗的陌路上,没资格回头。

  ……

  “我在等一个人。”烛光倾泻。在堙灭的黑暗里,她静静坐在跟前。近在咫尺,却犹如远在天边,不可触及。

  “那,彼人是谁?”跳动的火苗里,我伸出手,试图抓住她掠过的纯色发丝。湛蓝色的星光穿透华丽的外衣,似乎窥见了她破碎的灵魂。

  她一把扯下肩上洁白的羽衣,阖了阖眼。

  “一个永远也回不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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