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三十章

　　刚一进门，魏殴就看见飘窗上放着吃过饭剩下的碗筷，随即便问到：“江哥现在感觉如何？体温下来了没？”

　　宋云江：“比之前好了不少，还有一点低烧，不过没啥大碍了。”

　　魏殴走到床角边缘，准备坐下，但又停住，继续走到飘窗前面，往窗外望去，看看宋云江这个卧室的视野怎么样。“那就好，嗯，你再多休息几天，把病甩远点。”魏殴说：“我其实有些怀疑，你这到底是咋回事？真是感染了新毒株？还是确实运气不好，恰巧得了个感冒？”

　　宋云江：“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拿不准啊。”

　　“诶，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你康复了就行。对了，有些事还是要提一下，现在也没断网，你刷了手机的吧？看到些有用点的消息没？”魏殴一边说，又一边发了些链接给宋云江。

　　宋云江：“看到些，感觉就是在逐步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呗。我表弟在海京读书，现在已经完全联系不上了。”

　　魏殴：“海京听说完全封消息，都屏蔽网络信号了。我也有海京的朋友，都看不到他们冒泡吐槽了，别的大多数还能在社交软件里面叫叫苦，发个牢骚什么的，看来是真不妙啊。”

　　宋云江：“我给你说嘛，我屋头还有更气人的！”

　　魏殴：“跟我妈一样？”

　　“差不多！”宋云江把自己家里最近的事情对魏殴吐槽了一顿，大骂自己的父母、亲戚好赖不分，听不进忠言劝告，就连亡羊补牢都不愿干。

　　魏殴把目光从窗外移回了房间里面，在宋云江的床沿拿了一个板凳坐下，看着宋云江说：“我妈现在估计都还在把我拉黑着呢，话说难听点，她能不能挺过这一劫，我看挺悬。”

　　“老实说，这一次，”宋云江说话有点顿，好像有点犹豫什么，魏殴看着没有干涉，只是等着宋云江自己决定，要不要把话说出来。终于宋云江还是忍不住把话吐了出来：“这次要是我父母、亲戚他们如果是因为没有听我的劝而吃亏，甚至是亏到死，我可能会有点幸灾乐祸了！虽然知道这样不太好，他们毕竟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

　　魏殴有点惊讶，但是结合前面的宋云江的所言，魏殴感觉又说得通逻辑。停顿了半拍，魏殴发话：“这还是多少有点要不得了，我觉得吧，江哥，你心态可以稍微调整一下。先养好你自己的身体，别想这么多，尊重别人的选择就是了。诶～话又说回来，毕竟都是一家人，别说这种话。”

　　宋云江：“我也晓得要不得呀，所以我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在变。如果是放在过去，我完全不会这样想，可今个，突然就发现，自己居然会有这种想法了。”

　　魏殴：“最近变化太多，事也多，你又生病了，可能因此情绪有点波动也正常。”

　　宋云江：“我看，更多应该是积怨吧，我从小他们就这样，很多次了！”

　　魏殴：“其实这种事情吧，我也遇到过。我妈不听我的劝告，掉进坑里，你猜怎么着？”

　　宋云江：“你妈的性格，肯定比我家任何一个亲戚都离谱，但是我猜不透她会怎么做。”

　　“哼，我妈那是要倒打一耙，”魏殴继续说：“反倒要怪我，怎么劝不动她，为什么口才不行，为什么做不到忠言顺耳？然后还要衍生出来，上升高度，再喷一波，比如直接骂我不会说话，这辈子肯定都完了，以后单位混不走，生意不会做……巴拉巴拉类似的，她要喷一大堆。”

　　宋云江：“卧槽，我妈要是敢在我面前这样说，我管她是谁，我都要直接打了！我没你这么软的脾气！”

　　“然后呢？你打了之后呢？”魏殴继续问：“除了被你亲戚一窝蜂指责，在街坊邻居面前落个不孝子名称，被人指指点点、各种议论，还能收获什么？”

　　宋云江：“反正老子咽不下去这种气，反正你家那个环境，如果我是你，我早就不认那些所谓的家人了，我早就离家出走了。”

　　魏殴：“我妈还有那么多存款和房子在亲戚手里，还有很多错综复杂的东西交织在一起，我放不下这个手。确实，我没得你硬气，但是硬气不能当饭吃。”

　　宋云江：“是我的话，我净身出户都行，然后顶着抑郁症和失眠，牺牲健康去打工，自己养活自己都行，我都不得在这种环境下生活。”

　　魏殴对着宋云江立了个大拇指，说：“厉害！”

　　“不过，话扯回来说，”魏殴继续讲：“你父母这次如果吃了亏，后面意识到你是对的了，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反正不会像我妈一样撒？”

　　宋云江：“像你妈一样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估计，根据之前的尿性，就算我还有机会给他们说。他们更多也是不耐烦，觉得我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瞎逼逼没用。”

　　魏殴：“你已经提醒过了，他们还把问题造出来，完后还指责你没有能力解决事情，就别瞎叨叨，这其实本质上不是和我妈类似了嘛？哈哈（轻笑)。”

　　宋云江：“还是不一样，我不去提的话，他们就不会说什么。程度上还是没得你妈离谱。”

　　魏殴：“好吧，听上去确实是。”

　　宋云江：“反正我要是你，以我前几年抑郁症严重的那个状态，在你家那个环境，我肯定活不出来，肯定死求了。”

　　魏殴轻轻挤了一下表情肌，没有再继续对这个话题说什么了。停了几秒后问宋云江：“对了，你应该昨天就注意到了吧？我和刘绪军都剃了光头。”

　　宋云江：“嗯，是，啥子原因我都想到了，说实话我也该剪一个。”

　　魏殴：“现在？”

　　宋云江：“我还没完全退烧，还是缓缓吧。因为剪完后肯定满身碎头发渣，我不可能不洗澡撒。现在这个状态，我怕洗澡后反弹。”

　　魏殴：“好吧，你自己决定。”

　　“叮咚……叮咚……叮……咚……咚……”魏殴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了，魏殴抽出手机，简单的瞧了一眼，原来是表哥赵献纲发来的。

　　以赵献纲的性格，肯定是不会和自己闲聊，魏殴觉得肯定是有什么事了。

　　魏殴决定去自己房间再细看消息内容，于是叮嘱了一下宋云江：“现在这个状况，说不定哪天忽然就停水了，到时候可就不好搞了。”

　　宋云江当然也知道这点，但是觉得还是不要冒这个险。

　　魏殴临走之前拿起了宋云江吃过的餐具，放厨房洗碗池里面，准备等会看完赵献纲消息再来洗。

　　赵献纲：“我们这边接到新变化了，之前都是和志愿者一起参与封控。现在特警和武装部都调动起来了。”

　　魏殴：“卧槽，具体什么情况？”

　　赵献纲：“主路口都是军队，小路口也有在管的，现在我们被并入军队指挥系统，小区和一些建筑还是我们在管，防护装备也都加强，虽说最好的那一档还是做不到人手一套。”

　　魏殴：“牙刷！老哥注意安全呀。对了，你们现在是交接工作的状态？”

　　赵献纲：“嗯，交接都完成了，就是向导、导游、情报这些，说白了就是给上面汇报。之前我们自己熟悉点的小地方，活碌还是我们自己在干，现在等于又干实事，又做汇报材料。”

　　魏殴：“我丢，反而工作量还更大了！交接完了，你们都不退出？”

　　赵献纲：“配合行动！退出啥子？还想退出？本来干活的人手都不够，还指望休假？做什么春秋大梦？我昨天今天都还在连轴转，等会才能休息。”

　　魏殴：“好吧，老哥，注意劳逸结合。”

　　魏殴后面还问了赵献纲一些问题，但是赵献纲以工作繁忙为由基本上没有答复。随后魏殴又在岳氏家族群看到很多亲戚也在转发相关的新闻、舆论消息之类的，自己也选择性的点开看了看。

　　总体来说就是，全国乃至世界范围都在随着时间推移，D3V病毒的影响越来越大，到处都是控制不住的疫情。有些第三世界国家，原本就贫穷、战乱国家和地区，甚至出现了大面积的沦陷区。当然，即使是发达富裕的国家，有些局部贫穷，治安难以维持的地域，也在出现不同程度的失控，甚至沦陷。目前的网络舆论风向虽然还在被相关部门积极控制，努力不引起恐慌，不过到底还是压不住了。网民的整体情绪确实很容易被激起来。

　　“别发这些非官方的，避免传谣。”在群里说这话的是李升永（岳振布的丈夫，魏殴的姑爷）。

　　魏殴没有理会，自己本来就是揣着看消息的心来的，压根就不想转发什么。看得差不多了，关掉手机，去厨房把宋云江的碗筷清洗干净。便去刘绪军的房间，把刚刚得到的信息，主要是赵献纲告诉自己的那些，跟刘绪军谈了谈。

　　刘绪军：“槽！渝山主城也发展得这么快了（指疫情严重程度)！”

　　魏殴：“是啊，反正还是离谱，这个病毒确实猛，我没搞懂它是怎么传播的。还有，老宋那个到底是真的碰巧得了重感冒？还是真的是D3V感染的其中一种表现？”

　　刘绪军：“我也不敢肯定，但是我刷到一些网上信息，有部分人在说，自己或者身边的人也在出现类似老宋的这种状况。有挺住了，撑过来的，也有尸变的，也有症状更严重，但是撑过来了的。”

　　魏殴：“你的意思是？”

　　刘绪军：“我觉得，有可能这就是D3V在不同个体身上的感染表现，因为我看到很多人在自述或者转述，这样的人如果少，用恰好感冒这点，应该还能解释得通，但是如果短时间内突然多了。我觉得是D3V的可能性就大了。”

　　魏殴：“你这分析的确实有道理，对了，把那些内容发给我，我也看看。”

　　“可以”，刘绪军很快就发了一堆链接给魏殴，说：“大多数在评论区，你要挨到翻，不过很多我估计都被删了。”

　　魏殴：“槽！要得，我等会就翻起看。对了，你所见的这种描述疑似感染的信息里面，你感觉有多少是真的尸变了？”

　　“诶……”刘绪军好像被问到关键问题了，表情上看明显是在回忆思考着什么，还有些轻微的皱眉，好一阵后才不太确定的给魏殴说：“我感觉反而不算特别多，大概10个这样吐槽的，最后说尸变的可能只见得1个。不过我总感觉不太对劲！”

　　魏殴：“卧槽！10产1，那完犊子了！这不是低，这是高到离谱了！”

　　刘绪军一直也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但是说不上具体的东西，便问魏殴：“此话怎讲？”

　　魏殴：“反过来，我问你，你看到最后完整发完后续，说明了康复情况的比例有多少？是不是绝大多数都没有后续，不了了之？”

　　刘绪军：“嗯，绝大多数都是没有后续的。有的当中，大概也是10个里面出1个吧。”

　　魏殴：“这就对了！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首先，得病的未必都会发。因为老宋那种情况，像咱们考虑的是什么？规避检查！担心因为老宋把我们也带入隔离区去！别说发网上了，躲都来不及！其次，你觉得，自己病重的，重症到要变丧尸的，有几个会发？或者变了就更没可能发了。还有，就算不是自己发，家人、朋友看到亲人挚友受苦受难，这又不是平日里发慈善募捐筹医药费。单纯吐槽自己家里不好的事，会有几个人还有心情去做？最后，确定康复的数量是真的少，排除单纯懒得回复的，说明绝大多数不会有好结果！因为现在全国都在封城，封城时期九成九的人都是闲得无事的，既然无事可做，那干嘛？肯定多数都在上网！没有理由是因为忙而不上网回消息！当然也不能不考虑，可能有些病期症状持续时间很长，暂时还没出结果的。不过综上所述嘛，你想想……”

　　刘绪军越听越是在脑子里面一顿盘算，脸上除了暗沉，别的都看不出来，思考了一小会，没有急着回魏殴的话。

　　“卧槽……”刘绪军的语速比平时慢了一些，然后接着说：“完了，按这么分析的话，确实得玩完。额，不过、不过同样逻辑反推也貌似说得过去，康复的了，也未必会去网上报喜吧？我在想，如果是我被弄得难受得一笔，除了手机什么都玩不了的时候，在网上发发牢骚很正常。可如果康复了，可能做别的事情，或者关注其他更有用，再或者娱乐内容也行啊，谁一天天就想着回复互联网上那些信息，又不是爹妈在关心。”

　　魏殴想了想说：“我觉得吧，被封城了，除了在家玩手机电脑，什么都干不了，又刚刚经历大病，情绪一般是比较低落的，康复后选择在网上回复才是合情合理的，毕竟绝大多数人都有情绪需求，你说是不是？而且我还在想，现在正是管控时期，有没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我们所看到的消息其实是过滤后的，如果有些太惨，描述得太血腥的，可能已经被删了。因此，我不想盲目乐观。”

　　“嗯～”刘绪军吐了一口气说：“都有分析的逻辑基点，不过我总感觉，不要太悲观，最坏的可能往往出现的概率并不是最高。”

　　魏殴：“这个我也知道，那就按照最坏的打算去思考应对吧。”

　　刘绪军：“这倒是没得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