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静室是家（五）

蓝忘机不知疲倦地弹奏了几遍，突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蓝湛，蓝湛。”他旋即住琴停音，快步走到榻前，只见魏无羡半闭着双眼，一只手抬起，有气无力的喃喃说着：“蓝湛，蓝湛，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修习鬼道，我习的是符咒，修的是音律……我，我没有害过人……”

蓝忘机紧紧抓住魏无羡抬起的那只手，急切道：“魏婴，我在！我信你！魏婴！”

魏无羡缓缓睁开眼睛，只见眼前出现蓝忘机的脸庞，满脸急切，脸色有些发红。魏无羡伸出另一只手，拂上蓝忘机的脸，轻轻磨挲了几遍，又拂过蓝忘机的嘴唇，轻轻地说道：“蓝湛，我听到琴声了，是你在弹奏吗？是你在玄武洞唱的那首歌，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蓝忘机感觉到魏无羡的手指拂过嘴唇，背僵了僵，嘴角不禁抿了抿，耳垂又泛起了粉红。他按住魏无羡，又把他塞回被子里，说道：“我见你还未醒，想弹琴唤醒你。你刚醒来，不要多言，我给你倒一杯水。”

蓝忘机倒了一杯温水，又轻轻扶起魏无羡，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就着他的手，慢慢喂给魏无羡喝了。魏无羡喝完水，问道：“我躺了多久了？”

“一日一夜。”

魏无羡摸了摸肚子，笑到：“难怪我饿了，原来已经过了一日一夜了。这会儿已过了用膳时间，怕是没有东西吃了。”

蓝忘机想了想，说道：“你再躺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儿啊？”

蓝忘机没有回话，径直转身出去了。

魏无羡是躺不住的性子，刚一醒就想起来活动活动。他从榻上坐起来，手摸到了旁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心想：这是蓝湛的衣服吧，怎么放在这儿？我的衣服呢？他在榻上寻了几遍，又低头看见自己换了中衣，笑道：“定是自己的衣服都脏乱了，蓝湛一向爱干净，肯定把我的衣服都拿出去了。”想到如此，拿起手边的衣服披在身上，也不系上衣带，看到袖口处的卷云纹，心想这是蓝氏亲眷子弟才能用的卷云纹，我穿着不太合适吧？是不是又违犯了家规？想到这里，心不禁跳了几跳。又转念一想，上次被蓝忘机带回静室，不也穿过他的衣服，左右我不出去就是了，又没有别人看见。

在静室走了几个来回，蓝忘机还未回来，魏无羡百般聊赖，又不好出去找，只好坐在榻前的案几边，一手把毛笔转得飞快，一手在桌面上敲着。看到旁边堆放的文书，拿起几本翻了翻，都有蓝忘机的回复或批阅，心想：蓝湛一向不爱理会这些仙门俗务，这不一向都是家主泽芜君在操持吗？难道……回想起那日在观音庙蓝曦臣的神情，便不再多想。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魏无羡跳起来，一手拉开门欢快地道：“蓝湛！你回来了！带了什么好吃的？”

“呃，是你呀，我以为是蓝湛回来了。”魏无羡看到屋外站着一个门生，手里提着一个木盒，他认得这个门生，是总在静室听用的。

门生躬身行了一礼道：“魏公子，您醒了？这是含光君吩咐戌时送来的汤药。”

“有劳了。”魏无羡接过木盒，让门生自去休息。

又过了一会儿，蓝忘机拎着食盒走了进来。魏无羡连忙接过，笑说道：“让我看看是什么好吃的！”打来食盒，魏无羡一下子泄了气，愁眉苦脸地撅嘴道：“蓝湛！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你就给我吃这苦药粥啊？”

蓝忘机拉过魏无羡给他系好衣带，说道：“秋夜寒意露重，你刚醒，切不可贪凉。”魏无羡用食指摸摸鼻子，心想这蓝湛什么时候变得跟江澄的老祖母一样絮絮叨叨了。蓝忘机把魏无羡按坐在案几边，一边端出药粥，一边柔声说道：“你还有些发热，又久未进食，刚醒不宜多食，这药粥最合适不过，等你好了再做一些你喜欢的菜。”

魏无羡也知道蓝忘机所言不差，还是端起碗把药粥喝完了。

蓝忘机收拾好碗筷，看到案几上放着的木盒，温言说道：“等过半个时辰，把汤药喝了。”

魏无羡一听还要喝汤药，连忙后退了几步，倒在榻上，拉过被子从头盖到脚，闷声嚷道：“我不喝！我没醒！我还昏迷着！昏迷了还喝什么药啊？不喝不喝！”

蓝忘机抿了抿嘴角，走过来拉下被子，露出魏无羡的脸，温言道：“汤药一定要喝，对你的身体有益。”

魏无羡一下子弹坐起来，叫道：“昏迷了怎么喝呀？蓝湛，好蓝湛，你就当我还昏迷着，不喝行不行啊？”说着又抱起蓝忘机的胳膊，边扭身边摇，像个耍赖的三岁孩童。

蓝忘机有些无可奈何看着眼前人，抿了抿嘴角，沉声道：“又胡说八道！醒了就是醒了。今日午时，你已喝过一碗汤药了，热也退了一些，此刻又醒了，想来这汤药已然起效，断不可停了。”

“啊？我已经喝过一回了？当时我醒了？我怎么不记得？是我烧糊涂了？”魏无羡嘟哝道。

蓝忘机的手在袖子里蜷了起来，耳垂又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粉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