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受苦

　　母亲更加放缓了声音，带着那种哄幼儿园孩子的恶心语气:“我们家闺女最乖了，肯定会跟我们回去对不对？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多好啊？”

　　“是啊是啊。”他符合道。

　　我看着他们一个捧哏一个逗哏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心里的犹豫又重新冒出了头，我总是被这样那样的情感所牵绊，这样是不可以的。

　　是的。我逐渐坚定起来。不要重蹈覆辙了，反抗吧。哪怕只有这一次，我也期望着能够反抗。反抗从不因为结果如何而变得黯淡，这个词本身就充满力量与光明。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要，我才不要又一次像货品一样被卖掉。”

　　“你瞎说什么呢你！我们可都是为你好！”

　　“就是你看看你多大年纪了？有钱吗？也就能勉强养活自己了吧？我们可要老了，到时候你也靠不了我们了！”那个男人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哼，帮我？你们明明是在拖累我吧？！啊啊？！”我冷笑道，提高了自己的嗓音。

　　我知道自己即将遭受什么，条件反射的把头偏向一边，然后用手臂挡。

　　但是还是没来得及，我的脸上接下了响亮的一巴掌，就我们楼栋这隔音，也许整栋楼都能听见我们刚刚的动静吧。

　　我直接挥拳反打过去，只是很显然我又一次高估了自己，反抗，从来都是一瞬，或者是说只能是意识而非行动。

　　身体撞到桌上，骨头要散架一般的疼痛，我忍不住呻吟出声，但这并不代表我将屈服，我仍旧在嘴里咒骂着那个男人，揭开他那恶心的嘴脸。

　　“你也就敢在这打打我了，在外面你还不如只狗！”

　　又是一脚，这一脚正中我小腹，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感觉不到我还能呼吸，其他挨打的地方也没了疼痛，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到了小腹，它肆意叫嚷着疼痛。

　　“不要这样了，你别说了！”

　　“别说了！别说了啊！”

　　“还有你们别打了！打人可是违法的！”

　　这还是第一次，我第一次看到它慌张的样子，以往的它都是冷漠沉寂的，现在它却在担心我，它紧紧抱着我，期望挡掉一点儿疼痛，但是显然这是没有用的，那叫骂和拳打脚踢一点不落地落在我身上。

　　鬼魂也会有泪水吗，如果没有那它脸上的东西是什么呢？

　　全世界的人，有的在悲伤有的在欢乐，有的享受生活，有的煎熬苦难，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世界的角落有这样两个人，不期中一个甚至不是人，他们搂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白养！当初就该把你丢了喂狗！”他气喘吁吁着，因为刚刚打我打得累了。

　　我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精神早已经涣散，除了身体上疼痛的地方，我就只能感受到它抱住我的触觉。

　　还有，我那眼里看到的母亲，他冷漠地看着我，脸很不高兴我垮下来，再也没有了，那为我骄傲的慈爱的神色，再也没有了，消失的一干二净。

　　还有对面的邻居小姐呢，她不在家吗？此时我却听到了她家门晃动的响声，原来在啊。

　　为什么不帮我呢？被吓到了吧，这样的场面，没看过的人绝对会束手无措的。我不怪她，可是心里却还是难免有点儿伤心，有点儿难过。

　　我不怪她，真的。

　　泪从我眼角落下，浸润了我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