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跟来的人把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堂子里掌了灯,个个聚精会神的钻究账簿,恨不能把每条账目都给算个七八百遍。
沈泽川到时,在廊下还看见了澹台虎。他没作声,乔天涯易容扮成个锦衣卫跟在他后面一道进了门。
堂里的算珠拨动声不绝于耳,傅林叶搁了茶盏,起身迎沈泽川。
沈泽川与他行了礼,两人一同上座。
傅林叶说:“府院查的还顺利?”
沈泽川:“叫萧二耽误了许多时间。”
傅林叶心想果然如此,嘴上关切道:“他可动手了?那混子,最是霸道,这一会儿辛苦镇抚大人了。”
沈泽川脑里顿时现出萧驰野那张淌着冷汗的脸,心想:动手了,但和你没关系。他也笑,说:“不打紧,为了皇上办差,这点苦头还是吃的起的。萧二原不许我查院子,亏得余大人也在,好说歹说把人给劝住了。”
傅林叶似为了他出气说:“我们是受皇命办事,他萧二想拦就拦,没把你我看在眼里,也没把皇上看在眼里。”
沈泽川看向堂内,说:“大人这里还没有查完么?”
傅林叶说:“查完了,但总要再稽核几次。你也知道,账簿这东西,最容易造假。”
沈泽川听出他的意思,顿了片刻,说:“大人乃此次搜查的主官,我便对大人唯命是从。”
傅林叶笑而不应,二人吃了会儿茶。待到新核完的账簿呈到眼前。
傅林叶翻了翻,忽然问孟瑞:“去年开春,宫里边敕建寺庙,禁军负责运输,最后那寺庙也没建成,总督还堵在户部要过银子是不是?”
倒确有此事,最后是发放下去泉丝。傅林叶却想揪住了什么狐狸尾巴一样。猛地拍了桌案下。
是的,他揪住这点,认定负责发放泉丝的王宪与萧驰野串通好了将上等泉丝硬记成下等泉丝,贪了四千两银子!
傅林叶狞笑着,“镇抚大人,瞧见没有?这天字号第一红人,就是个天字号第一贪贼!今夜你我再深查一番,这等烂账定还有不少!”
沈泽川看着傅林叶,看得傅林叶发憷,说:“此事与行刺案无关,不在我此番职责范围内,便全由大人做主。”
傅林叶本想拉沈泽川下水,见沈泽川不上套,便有些踌躇。
但这事怎么也是件大事,他舍不得丢掉这份功劳,于是一拍桌案,道:“再查!”
沈泽川忽而一笑,移开了目光,坐在椅上吃茶。他面上有笑,心却往下一沉。这笔账若非有薛修卓参与,他都未必会注意到,只怕萧驰野自个儿也已经忘了。
难道薛修卓从那时起就已经在提防禁军了吗?
沈泽川沉默着,吹了吹茶沫。
另一边,两碗汤药搁在桌案上,萧驰野蹙眉看向萧既明:“大哥——”
萧既明叹了口气,说:“太医来时就说过,你已经有了身子,你却又与沈泽川不分轻重的……”
“他原本不知道。”萧驰野在替沈泽川找补。
“你也不知道?”
萧驰野抿唇不说话了。
“这里有两碗汤药,你自己看着决定……”
一碗安胎一碗落胎。
萧驰野突然低低笑了声,眼角已然湿润。
他不会……要的……我也不会……
他没说话,端起一碗药仰头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