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了.

.

她恨陈浚铭残忍暴虐，恨神明的无端遗愿，但此刻她最恨自己。

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要还在呼吸，就是在残害别人的生命。

巫族的恨那么久远。可是对像喻则那样好的人来说，这怎么不是无妄之灾。

可这无妄之灾的源头在哪里呢。

是自己啊。

她觉得这一切都那么荒谬，分明她也是不愿意与大陆共灭，她只是想活得再久一些。

如果有限的生命一定要背上那么沉重的罪孽，拿他宁愿立刻去死。

寒凉的夜里，她撑着船沿，在这狭窄窘迫的空间里缓缓站起身。

陈浚铭才发觉，她瘦了好多。他刚作为一只小狗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还有一点可爱的脸颊肉，现在却瘦的好像要见骨。

蝴蝶被抽筋拔骨，徒留一具空空的骨骼，在万劫不复的深渊中沉默。

她单单是站在那里，掀起眼皮用那种绝望的眼神看他，就让他恍然觉得置身于百年前的战役尾声，神在自己怀中奄奄一息的模样。

陈浚铭害怕到极点。他不敢上前去碰她，也不敢对上她绝望的视线，感受着她濒临崩溃的情绪，自己的心也跟着疼得拧成一团。

陈浚铭“姐姐……”

反复挣扎后他带着一丝期冀仰起脸去叫她，他用那搁置了几百年的残余回忆来增加自己的信心。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姐姐从来不会和自己生气的，他是姐姐最喜欢的小狗。

他这么安慰自己，带着惊颤仰起脸。

视野里，江水与微弱的月光搅和成一片，船在划过带起的涟漪中渐行渐远。

苏赧墨沉静地看着自己，就在他以为她该开口的时候，她却毫无预兆地向后栽去。

跳进水中，惊起的水花在穿上留下水渍。

那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视野变成彻彻底底的黑白，连同耳边奔腾的鸣叫，好像要把陈浚铭震碎。

她不想活了。

陈浚铭“姐姐！”

那一刻，陈浚铭觉得自己该死，该死上个千百回，该被万箭穿心，该被削筋拔骨。

他也跟着跳进水里，冰冷的江水将唯一的温暖源——体温，疯狂掠夺。

他什么也顾不得，拼了命抓住那连挣扎也不挣扎一下，任凭下沉的身体。

她会死的，她会窒息的，她会彻底葬身于这片水域。

她这么想，但他绝不允许。

陈浚铭抱紧了她的腰肢，她似乎意识已经涣散，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太冷了，姐姐。

他低头，贴上那闭紧的唇，颤栗着撬开她牙关。

他不敢乱动，也不曾攻城略池。带着内心的惊惧不安与对她刻入骨血的虔诚，吻她像信徒亲吻信仰神明的手背。

没有一丝情欲的吻，在沉寂的江水之中，陈浚铭将气尽数渡给她，感受躯壳之下渐渐熄灭的心跳再一次有了正常的频率。

他的眼泪掉落，瞬间在江水包裹这下消失得一干二净。

太痛了，姐姐。

姐姐，你痛得我要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