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二、承（上下）

父亲出关了……

在我好不容易磨得‘姑姑’松口，且还花了大价钱贿赂缃叶当说客的情况下，请人到东澜王府做客的时候，刚好便撞了个正着。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父亲失态，虽然他调整的很快，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一直一派温软模样的‘姑姑’露出如刀刃般的锋芒，哪怕稍纵即逝。

“东澜郜，好久不见。”‘女子’言笑晏晏，而后睨了我一眼，道：“你将这孩子教的很好，同姐姐一点也不像。”

“……阿镜，好久不见，还有…欢迎回来。”父亲叹息一声，眼神复杂，随之亦看了有些不明所以的我一眼，“廷熠如此，我未有干涉。”

“是嘛……”

他们这机锋打的巧妙，哪怕我看得出来两位长辈恐有不和，也抓不出什么线索。

“可曾进宫见过聿（yù）曲？”

“我同那个傻子无话可说。”

“……他很惦念你，而且这些年，我们也一直没有放弃过找你，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做了这红妆打扮？东澜郜…”白裙摇曳，佳人一步向前，抬首吐气如兰，“我…和姐姐像吗？”

“……”

怎么会不像呢？我左右看看，不知如何劝解，父辈之间的事，他们不提，我们便只能从一鳞片爪中窥见那零星半点，这一遭，是‘姑姑’…一刀制胜……

“……可旻苍怀镜，你可还记得…自己的模样？”

“……那就不劳姐夫操心了，站在这总是不成体统，我想，东澜王阁下也不会吝啬于这一杯茶水。”

“……那…便谈谈吧。”

平局，但父亲莫名的气短，我不认为以‘姑姑’怀念母亲的方式，会和自己的姐夫有什么感情牵扯，那是因为什么呢？

迷雾摆在眼前，我有些踌躇与不安，总觉得若是揭露开来，会是我无法接受的结果。

而未来的事实证明，我当时的直觉并没有错……

只时间流转，那会尚一无所知的我拉着亦被抛下来的缃叶，有些犹犹豫豫的问询，“缃叶，你…知道‘姑姑’他……”

“主人是男子，我知道的，我又不是傻子，况且，熠哥哥不也和朔哥哥接受良好？”

“啊…是啊……”笑了笑，万里无云的阳光下，我只觉得有个善解人意的妹妹真的很好很好。

……

重黎而今的主宰，天族现任的掌权者讳旻苍聿曲，乃旻苍尔朔之父，我的表舅，是的，表舅，虽系出嫡脉，我的母亲，天族长公主旻苍姒笒，乃是特封，和陛下的血缘关系，原需追溯到太祖辈。

只因太祖这一脉子嗣实在凋零，所以才未曾被权力如何分化，一直连结的颇为紧密，而至母亲与表舅这一辈，二人都是仅有一个弟弟，他们四位从小一起在宫中长大，感情十分深厚。

然在那一场重黎自古未曾有过，好似悼曲般的磅礴大雪中，我的母亲因诞育我而亡，我的‘姑姑’亦为我舅舅的旻苍怀镜，在战乱中失去踪迹，一去五百年，而小表舅旻苍聿忱，更是身先士卒早已慨然殉国。

或许正是因从欢声笑语中乍然变作了孤家寡人，所以表舅对我很是宽宏，幼时更是常将我带在身边，而这大抵也是旻苍尔朔自小看不惯我的原由。

只是闹归闹，于大是大非面前，我们总是统一战线的，所以在两个大人打着谜语将我和缃叶拒之门外时，面面相觑一会后，我便拉着她进了宫。

“……所以，你不知道的事情，你觉得我知道？”

好脾气的接收了倒霉表弟的白眼，我解释道：“我是想找你一起去藏书阁翻翻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费这劲干嘛？不如直接去问父皇。”

“……你可真是表舅的好儿子。”

“伤口翻出来晒晒，说不定还能好得更快些呢，更何况表叔既已亮明身份，又有表姑父做过了验证，再不禀承父皇，我俩岂不是不孝？”

“……”

“我觉得朔哥哥言之有理。”

“……二对一，我还能说什么。”

“那走着！”

……说实话，有时候，我还挺羡慕这家伙的雷厉风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