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龙少年（七）

沈耀带着妹妹去到了他所说的那家店。

出门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都毫不在意两人去了哪，反而是家里的阿姨关切地问了一句。

沈妍一向是懒得在外人面前假装的，她顶撞沈浩从来不分场合，一点都不想维持表面和平的假象。

与妹妹相反的是，沈耀对这些都处理得很好。

即使内心会有各种不满，但表面上他总是彬彬有礼大方得体地面对所有人。

也因此，沈浩才会特意用一些折损人面子的方式去拿捏他。

出门的时候，沈妍稍微一点头，沈耀则得体地和阿姨打完了招呼，兄妹俩才一同往说的地方去。

受到沈妍的影响，不是因为上学的出门，沈耀不会再让家里的司机接送。

这次出门，兄妹俩也是坐的公交车。

地方不是很好找，从家里出去到最近的公交站后，还需要转两趟公交，再走一段路。

暑假的早上七点，这个点早上的人并不很多，公交车里有些空荡，只有零散的几个人。

兄妹俩坐在公交车后部的连座，饶有兴致地看向车外。

沈耀第一次坐公交，是初二的时候，沈妍在某个周末，凭借双胞胎之间的感应，强行把刚被沈浩毫无理由地骂了一顿的沈耀拉出了房门。

那天，他看到了公交车上形形色色的人，甚至和妹妹一起抓住了一个正在偷拍女生的变态。

公安的叔叔们到达后，先表扬了兄妹俩见义勇为的行为，然后长篇大论地教育了他们，作为未成年人，首先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从公安分局出来后，那个被偷拍的小姐姐非要请兄妹俩吃顿饭。

其实两人都能看出来她并不宽裕，但最终都没有拒绝。

小姐姐带他们到了一家路边的小店，与沈耀的无所适从相比，沈妍大剌剌地一屁股坐在了陈旧的板凳上，于是沈耀也只能僵硬地坐下。

端上来的是三碗米粉，小姐姐自己吃的是最便宜的酸豆角肉沫粉，5元，给兄妹俩点的是红烧牛肉粉和清炖牛杂粉，分别是11元和12元。

吃粉的过程中，小姐姐接了一个电话，哪怕没有开免提，都能听到电话那头尖锐的女声毫不客气地指责。

电话挂断，小姐姐简单擦拭脸上的眼泪，或许因为兄妹俩是陌生人，或许因为兄妹俩刚帮助了她，或许是沈耀的假面足够的可靠，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忍不住地倾诉着。

兄妹俩沉默地听完了全程，目睹着小姐姐接听了第二个电话。

在她这么需要钱的前提下，好不容易找到的高薪兼职工作，因为今天早上的小插曲，不会再有了。

那是沈耀第一次亲眼见到的那样多的眼泪，似三四月的大雨，总伴随着阴沉到令人压抑的天，连绵不绝地往下落，仿佛没有尽头。

沈妍拉了拉沈耀的手，兄妹俩去老板那付过早餐钱，无声地离开了。

走远以后，沈耀还是忍不住回头看。

沈妍在他面前挥挥手，凝视着他的双眼，建议道。

“哥哥，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多坐几次公共交通吧。”

自那以后，沈耀办了张学生卡，每次遭遇沈浩的打压，便自己出门，有时是公交，有时是地铁。

或许真像妹妹说的那样，人是群居动物，和那对面对他俩时总没有人味儿的父母待久了，便需要去人堆里打个滚。

有人味，呼吸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