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感觉到浑身闷痛，意识逐渐回笼的时候呼吸都像带着刀子，仿佛有一百只手攥住了你的喉管。

睁眼仍旧是黑暗一片，你摸索着起身，花了有一会儿的时间才弄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你原以为自己会被关进环境脏乱的地方，可现在看来却不是，空气里甚至能闻到好闻的熏香。

“你身体真是弱啊，还没把你怎么样便在路上吐了好多血。”季沉推开门走进房内。

你的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手下的床沿，眼神没有焦点，缓缓挺起脊背，一副戒备的模样。

你你把我拐到这究竟是意欲何为？我根本不是杀了谷章的人，别给你师傅报错了仇，徒留他黄泉愤恨。

“呵……”季沉像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吊儿郎当地摆弄着手上的饰品。

“谷章死了便死了，真要论起来根本无人在意他的死活，大家想要的不过是他的位置与权柄罢了。”季沉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闷闷哼笑了两声。

“复仇平怨是假，借着他的死，谋权夺富才是真。而你，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因而绑了谁，真相是为何，无人在意。”

你怔住了半晌，明白了自己不是身在牢狱而是在房内安生待着的原因。

不过是替罪羊，就算是真的杀了谷章又能如何。

喉间又涌出一股腥甜，你猛地咳了几下，呕出一口血，呼吸间胸膛起伏得厉害。

你的下巴被血染红，胸前的衣襟也被染上了零星几点血斑，嘴唇瑰丽非常，衬着你的肤色愈加白皙，病态得艳丽非常。

季沉愣了一会儿，忙冲上前顺手拿过床边的帕子给你擦着血珠。

“你……何必气急，你在这不会有什么大碍的，等我事成之后一切尘埃落定，届时放你走也可以。”

放你走？

你一个瞎子能走到哪里去。

你突然有些想笑，喉咙间发出“赫赫”的声音，像破旧不堪的旧风箱，沙哑得吓人。

你滚。

你用力拍开季沉的手，眼眶通红，整个人忍不住地颤抖着，心脏也因为情绪剧烈而变得有些抽搐疼痛。

你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愤怒喷薄欲出，自知命里造化阶级差异，人的出生便有了三六九等，所有人都在告诫着你需要隐忍地度过一生，你便乖乖听话地活着。

你们这些药人、这些平凡的人、活得苟且的人——一如最烂的草芥，只能沦为权力流转交换更替中最不起眼的东西。

无名的怨恨剥夺着你的理智占据了你的思想，你从来没有这么一刻愤恨过你的眼盲心瞎。

外面簌簌作响，季沉起身去看，脱口而出道：“下雪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可真早。”

昏沉着你又想起了那一年隆冬。

你才五岁，无所依靠地流浪街头，食不果腹，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不过是你用来乞讨的碗。

后来你看见一支长长的队伍，你望着前面骑着马的少年郎，鬼使神差地跟上了那支队伍，小心翼翼地混进了宫门。

后来没多久被人发现了正要被撵跑，是宫远徵漫不经心地看了你一眼，示意你跟他走。

于是你便成为了药人。

那年雪来得晚，你以为是老天眷顾，常怀感恩。

可今年的雪来得太早，你入眼漆黑一片，再也看不见宫远徵那漫不经心却惊心动魄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