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宫雾霭迷茫,你面前是腾起热气的药,似乎一切都陷在光怪陆离的朦胧里无迹可寻。
你的腕骨白细,微凉的指尖触着药碗的边缘,黑漆漆的药汁和你毫无血色且细得有些伶仃的手形成对比,像墨汁旁边簇着一捧融不化的雪。
“姑娘,药凉了就更苦了。”立在一旁的侍从提醒道。
你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端起药一饮而尽,仿若这般喝药的日子习以为常。
你是宫尚角为宫远徵从小养到大的药人。宫尚角怕宫远徵自己试毒出意外,便将小时候的你养在徵宫后殿,目的就是为了替宫远徵试毒试药。
当然你也不是天生奇骨,日日试毒下来也总会伤了根本。有一次便是差点丢了性命,不过也因此得了百毒不侵之身。
从小你被灌输着一切皆以宫远徵为主,尽职尽责地做好药人的本分。
昏黄的油灯下是一碗碗浓黑的药,你一开始还有些嫌苦不愿意喝,到后来发现宫远徵总是用他琉璃似的瞳孔一直盯着你,使你的脊骨爬上细密的寒凉。
宫远徵别逼我用别的方法让你喝下去。
他凉凉地吐出一句话,不容置喙地把药往前推了推,你就只能乖乖喝下了。
印象中宫远徵总是傲然屹立于狂风不败之中,就算因为试毒养蛊嘴角淌下血也不曾喊过痛,似乎没有任何能打败他。
一开始你虽然懵懂但也抱有戒备心,想着问清楚这些都是什么毒或者药,宫远徵只是斜斜睥睨你一眼,并未多做解释。后来因为痛苦而翻来覆去的次数多了,仍旧没有得到回答,你倒也歇了盘问的心思。
一旁的侍从再次提醒,你恍然醒过神来,将药送到嘴边一饮而下。
只是不知道这次又会是什么毒,又会多痛苦。
侍从将你喝剩下的药碗收下,你撑着桌子起身,仔细感受着身体翻涌的感觉,等会儿要记下来供宫远徵阅读。
从前徵宫也并未是只有你这一位药人,只不过都熬不过去,最后便剩下你了。
你也不知道自己生命的尽头会在何处,只是茫然地遵循着指令将宫远徵奉为主人。
你也很少走动,甚至都没有出过徵宫,不是缠绵病榻就是望着徵宫一方天地出神。
或许旁人也叹过你的可悲可怜,徵宫或许是他人口中的人间炼狱,但总归是给原先流浪的你一个归处。
是啊。来徵宫这么多年,你都快忘记你原来是如何的了。
手腕处传来绵密的疼痛,想来是药效开始起了作用。你低头去看,青筋蜿蜒在你的手腕上,像是起伏的群山扎进汪洋里,波涛冲撞着山脉,你的脉络也跟着泛起了疼。
你的额上渐渐出了汗珠,唇色也开始泛白,腿一软倒在地上。
陷入黑暗之前你看见的是一双绣着暗纹的靴子,随即意识脱离。
宫远徵将你一把抱起,眸色晦暗深深,眉眼低垂着打量着你苍白的脸。
你浓密的睫毛无意识地颤动着,仿佛漆黑的蝶坠落在你眉眼,似乎你晕倒了也在痛极。
宫远徵将你放在榻上,伸手抓起你的手腕,指尖抵住你的脉搏,探查着你的情况,目光没有错落你脸上的神色。
你猛然呕出一大口血,惨白的唇漫上血色,殷红得可怕。
宫远徵皱起了眉头,盯着你胸前被血浸湿的衣裳,白衣胜雪,你的血落在衣上像是在冷冬突然一下子绽开的梅。
宫远徵陡然捏紧了你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