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

「殿下的灵魂是不完整的。」

看着睡梦中的塔丽娅，塞卡尔坐在她的床边，感觉大脑一片混乱。这是他们这么长时间来，一直捧在手心上的小公主啊，可为何神主却如比自私无情？想到这儿，塞卡尔难得地落下泪水。

“陛下，王后，父亲……我该怎么下做？”

（白日）

塔丽娅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盛装打扮的自己，心中不禁开始紧张起来。她捏起拳头，深吸一气。她觉得很奇怪，明明从小到大，这种祈神仪式她从未缺席过，这种事她早该得心应手的啊，可为什么心中竟会如此不安？

“殿下，您准备好了吗？”

塞卡尔轻轻扣响房门，轻声问道。今日，他也是盛装打扮，只是腰间没有平日里别着的宝剑。黑色的礼服上绣着暗金色的荼靡花，袖口上饰着黑宝石袖扣，俨然是一副年轻家主的模样。

“久等了。”塔丽娅拉开房门，自然地将手搭在塞卡尔的胳膊上，“快去神殿吧。”若是迟到了，他们的行为怕是会被视作对神主大人的大不敬吧。

“是。”

神殿内，众人早已在那，等候着仪式的开始。当塔丽娅与塞卡尔进入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皆被他二人吸引而去。

塔丽娅两人径直走到神像前，左手在额头前画圆，右手再搭在左肩，微微屈膝，充满敬意地行礼：

“无上的创世之神，伟大的那伊米尔加，乞您赐福。”

随后，众人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无比虔诚地低头祈愿。

「伟大的那伊米尔加，

您是世间最高贵的存在，

是您创造了万物，

赐予我们生命、智慧、力量……」

神官站在众人前面，带领着他们向神主祈祷。塔丽娅就跪在神官的面前，双手扣十，随着神官的祷告声一起轻轻念着。

神像头带着桂冠，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圣杯，睥睨殿内的所有人。他嘴角微扬，笑着看着信仰他的子民。

塞卡尔的位置在后边，与塔丽娅隔了几排。作为公主的贴身骑士，他本可以呆在塔丽娅的身边，可奈何塔丽娅非要他以另一个身份——奥都斯侯爵——出席这个仪式。

……

“塞卡尔，今年你必须以这个身份出席，这是命令。这么长时间了，你要是再以我的骑士的身份出席仪式，大家恐怕都要忘了你这个侯爵的身份。”

“可是殿下……”

“塞卡尔，拜托了。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之一，我不想再听到有人对你说什么‘不过是个小骑士’之类的话，不想看到别人轻贱你，对你不敬。你好歹也是个侯爵，家族世世代代守卫王室，立功无数，你们奥都斯世家，理应受到他人的尊重。”

“……好吧。”

……

塞卡尔原本也是在认真地念着祷词，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刚开始他并不作理会，依旧一心一意地做着自己的事，直到他听到那个人说：

“奥都斯侯爵大人，老身有话要与您说，是关于殿下的。”

塞卡尔的睫毛微微一颤，抬眸回头看着那老妇的眼睛，眼底淬上了冰冷。只要是关于塔丽娅的事，他一切都是谨慎对待，如果是对殿下不利的话……他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双唇轻抿。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我们换一处。”

塞卡尔打量了她几分，有抬头看了一眼塔丽娅。以往他作为骑士的位置今天暂时有阿尔文顶替，阿尔文的剑术并不比他弱多少，周遭还有其他骑士守在暗处。塞卡尔略迟疑片刻，便点了点头，悄悄地随那老妇离开。

“你想说什么？”

“侯爵大人估计还不知道老身的身份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图伊姆·扬格，阿尔文的姐姐。”说完，图伊姆便将自己真实的容貌展现出来。

“我从未听说过阿尔文还有个姐姐。你到底是谁？”说着，塞卡尔便健步上前，用匕首抵住对方的喉咙。这把匕首无比锋利，只要塞卡尔再稍微用力那么一点点，她，图伊姆·扬格，必死无疑。

“我的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我可以发誓。只不过自小被送进神殿，成为神侍，日日跟在神父左右，多年未出罢了。”说着，图伊姆笑盈盈地拨开脖子上的利刃，“奥都斯大人，您大可放心我们扬格家族与你们差不多，立誓世世代代效忠王室。不过我们家族但凡有一名女嗣诞下，都会在三岁那年被送往神殿。这差不多也算是初代王室保证我们效忠的筹码吧。”图伊姆看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那你们……”

“其他人怎么想我并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主家的人是绝不会背叛公主殿下的，毕竟当年，是王室救了我们家族。”

“对了，我找您出来是有一个重要的事。我前几日天在整理神父的笔记时，无意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法阵图。我彻夜查找，询问了同在神殿内作为神侍的姑姑，发现这是个远古法阵。”图伊姆环顾四周，悄悄地把那个法阵图塞到塞卡尔手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塞卡尔皱眉。

“你知道为什么殿下不知喜乐吗？”见塞卡尔摇摇头，图伊姆无奈地叹了气，“这是因为殿下的灵魂并不完整。这个法阵就是以灵魂碎片为筹码，换取三十年的寿命。我从神殿禁室里找到的王室记录，上面记载当年的大祭司算出公主殿下本该在30年前死去，灵魂回归到那伊米尔加神主手中。为了能让殿下活得更加长久一些，陛下他们找到了这个远古法阵。可是违背神意，陛下他们以自己生命为代价，换取了神主对公主殿下的宽恕。”

“所以你是说殿下她……她……”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同时，塞卡尔也感觉大脑里有个神经即将断开。

图伊姆不说话，看着塞卡尔慌张的双眼，无奈地点头。

“如果我们可以驱动这个法阵，那殿下就可以……”

“不可以！”图伊姆话未说完，就被赶来的玛瑞拉夫人打断。“不可以，当年为了公主殿下，有数十名族人献祭了自己的生命。况且，殿下的灵魂不能再经历一次分裂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塞卡尔顿时感觉心脏如同被撕裂一般，比那天还疼，还疼，还疼……

“很抱歉，塞卡尔……”玛瑞拉摇了摇头。她当年答应了陛下他们，要将这个秘密永远藏下去，可如今……这么多年，她一直陪着塔丽娅长大，她早就待塔丽娅如自己的孩子一样，她心中的悲痛不比塞卡尔少。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有好好地陪着她吧。

“对不起，我……我……让我冷静一下。殿下若是找我……”塞卡尔哽咽着。

“我知道的，你去吧。”

塞卡尔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踉踉跄跄地向侯爵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