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家（一）

“塞卡尔，什么是家？”

……

“啊——！啊呜！”贝娜咬了一口甜甜圈，满脸幸福，嘴角处都是甜甜的糖霜，她晃着脚，坐在山崖边上，沐浴着早晨的阳光。

这片山崖开满鲜花，如漫天的繁星散落在这片草地上。山崖下，白色的浪花拍打着海岸。头上，海鸥掠过天空，在海面上留下白色的身影，也在这个空间里留下属于海与天空的歌。

塔丽娅坐在贝娜身边，低头忙碌，长长的睫毛如黑色的羽毛，轻轻扇动。微风吹来，拨起她的头发。塔丽娅抬手，将那缕调皮的头发勾回耳后。她的另一侧的篮子里装满鲜花，但它们的娇嫩的花瓣，都不及塔丽娅的精致的脸庞。

“完成了。”塔丽娅将花环举起，细细欣赏。她的目光穿过花环，捕捉到天边那片最洁白的云彩。看看那片云彩，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很快她的注意力都被她的花环吸引去了。她用逗弄了一会儿小巧的花，转头又将花环戴在贝娜头上。

塔丽娅的手很巧，花环很漂亮，也很牢固。贝娜用手轻轻扯了一下，发现这花冠竟是照着自己的尺寸做的，于是她惊讶地张大嘴巴。贝娜眨眨眼，手扶着花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塔丽娅，脸上开始泛起一丝粉红。

“好看吗？”

“好看。”塔丽娅拿出手帕，擦去贝娜嘴角的糖霜，点头肯定道。

“我也想给塔丽娅做一个。”

“好，我教你。”

贝娜接过那一篮子的花，学着塔丽娅的样子，开始着手制作花环。塔丽娅非常用心地教她，贝娜也非常认真，可那青色的细藤在她的手里竟是之么不听话。那细藤像一个调皮的小情灵，总是在吧娜不经意间逃出她的掌控。贝娜试了一次又一次，可就是没有成功。最后她索性抓着那细藤，躺在草地上。

“啊——！好难啊！”贝娜挥舞着手脚，气鼓鼓的。

“说关系，多练几遍就会了。”

但此时的贝娜已经有些泄气，她的手脚渐渐安分下来，不再乱动。她望着碧蓝的天空与洁白的白云，陷入沉默。微风拂过，一片叶子卷来，又轻轻地落到贝娜的脸上。贝娜捻起那片叶子，细细观察，久久才开口说话。

“塔丽娅，我好想爷爷啊。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詹纳先生现在应该过得很好。不用担心的。”

“对了。塔丽娅，我们为什么不去那片铃兰花海玩？”说完贝娜就要拽着塔丽娅过去。

“不能去。”塔丽娅看向那片花海，拉住贝娜，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是白鸽的领地。我的身份特殊，我进去了，就相当于我们乌鸦一族向他们宣战了。”塔丽娅握住胸前的吊坠，双眸微垂。沉吟一会儿后又看向那片不动的白云。

“乌鸦一族如今经不起战争了，当年的损失太过惨重。”塔丽娅心想。

……

安吉拉坐在云端，手支看脑袋，故作成熟又惋惜地叹了口气。她伸手绕着耳边的碎发，笑着自语道：“这么小心怎么行？不进去的话，这样一点……”

“殿下。”

安古拉身子一僵，手不由自主地缓缓垂下。她的心开始颤抖起来，脸上的笑意散去，恐惧爬上了她的双眼。安吉拉站起身来，转过身去，抬头对洛切里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可看到洛切里夫人那满面不快的脸庞，与那闪着寒冷银色的双鬓，她又低下头去。

“老.……老师……”安吉拉将手放在身后，俨然是一幅做了错事的孩子等待责罚的模样。

洛切里夫人推了推她的金丝眼镜，皱着眉头，严肃地盯着安吉拉。她眼角的皱纹总在有意无意地提醒着这位卑微的公主，这位洛切里夫人有时实在看不起安吉拉公主殿下。

看着安吉拉怯懦的模样，洛切里夫人心中的怒火又往上窜了几尺。洛切里夫人深吸一口气，沉声教训道：“安吉拉殿下，您是白鸽一族的公主.…”

洛切里夫人一开口，安吉拉的双目中就开始泛起泪花。但她不敢让那泪水掉下，她怕她会因此受到更严重的责罚。恐怕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公主像她一样如此卑微吧。

“莱卡西，我现在好需要你。”

……

塔丽娅突然停下与贝娜嬉闹的脚步，抬头望向干边。她的眉头微皱，眼中似乎有些不解。

“塔丽娅，怎么了？你是不舒服吗？” 贝娜看见塔丽娅正按着自己的胸口，忍不住有些担忧，“要不要我去找塞卡尔先生？”

“不用，我没事，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塔丽娅摇摇头。

话虽是这么说，但塔丽娅很清楚，自己的感知力不全出错的。天上那边散发出来的一切负面情绪：妒嫉，厌恶，鄙视，仇恨……那每一种都让她非常难受，沉沉的，压在胸口上，叫她有点喘不过气。她很想去看看到底是谁散发出的情绪，竟这么……这么黑暗……但她不能去，那边是白鸽帝国的领域。塔丽娅心中有些不安，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塔丽娅？”

“啊？”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走吧，我们去看看秋千做好了没有。”说着，塔丽娅便拽着贝娜跑开了。

山崖下，一只白鸽飞了上来，停落在了乌鸦帝国的领域。它看了看天边的白云，又看了看女孩奔跑的背影 ，“咕咕”地叫了两声后便飞走了。

“殿下喜欢吗？”

“嗯。”塔丽娅点了点头，脸上出现红晕，“谢谢，我真的很喜欢。”她没想到原来塞卡尔这么厉害，不仅剑术精进，连手工也丝毫不弱。

塔丽娅绕着秋千转了一圈，心中很是惊叹。秋千架上缠绕着藤蔓，点缀着不同的鲜花，秋千椅用藤蔓织而成，结实且漂亮，塞卡尔还细心地摘去了那些小刺，铺上软垫好让塔丽娅用的舒服些。

塔丽娅回眸认真感谢的样子，令塞卡尔的心跳忍不住为之加速。塞卡尔干咳两声，忙作出平静的神态，似平日一般微微点头，淡淡一笑。

“殿下喜欢便好。”

塔丽娅歪着头，打量了塞卡尔片刻，似乎是察觉到了塞卡尔的那份不自在。她张张口，正准备说话时，却被贝娜拽去玩秋千了。

塞卡尔无奈地摇一摇头，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看自已那粗糙的手掌，自嘲地一笑，又将手背到身后去了。

“此生能守护在公主殿下身旁，便足够了。你怎么还妄想着更多？塞卡尔·奥都斯，你要认清啊！”他看着塔丽娅的身影自言自语道。此生，守护这一人于他便是莫大的幸福，他对自己说：“你呀，不能再贪婪下去了。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啊……”

“抓紧了，塔丽娅。让你体会一下对于我们来说这种像飞一样的感觉！”贝娜猛得推了一把塔丽娅，将她荡出去远。

塔丽娅紧紧地抓住秋千绳，心中有些惊叹。这感觉在她看来竟是这般奇妙。她仰望着天空，看着那天空一会儿向自己进一步，一会儿又退一步，身后的风景也跟着一起一进一退。

“我又来喽！”说着，贝娜又用力地推一次，这一次更高。塔丽娅伸手去抓，好像这样就能抓住天空了。

在这片花海中，笑声回荡。不知不觉间，夕阳染红了天边，海面也变成了金色，在礁石上拍着金色的海浪。

“要是时间能慢一些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快乐更长时间了，塔丽娅也是，还有爷爷……”贝娜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绳，自言自语。

贝娜抬头望着天边，暗暗叹息时间过得太快。她扶了扶头上精巧的花冠， 有些意犹未尽地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她正准备走，却突然被塔丽娅拉住。贝娜惊了一下，回眸正巧对塔丽娅那满是疑惑的双眼。

塔丽娅抿了抿唇，迟疑地开口问道：

“什么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