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堂之中，阴影之下，雕刻着扭曲图案的黑色石砖淡淡地反射着死气沉沉的烛光。
台阶站满了基伊，他们戴着诡异的面具，将低矮的血缸围了个水泄不通——缸前是一个高大而头戴金色高冠的年长基伊，他左眼深灰无光，右眼却狡黠得发亮。血缸中浸泡着一只洁白的小精灵，小精灵全身浸在了缸中，仅有面部露出了血水的水面。
“光育众生——”金冠基伊高举双手，用朽木般的声音吟唱道。
“光育众生……”台下的基伊们小声附和。
“吾侍灵圣——”
“吾侍灵圣……”
“万光之光——”
“万光之光……”
“你仍是我们的父——”
“你仍是我们的父……”
“我们是泥，你是窑匠，我们皆是你的作品——”
“我们是泥，你是窑匠，我们皆是你的作品……”
“万光之光——”
“万光之光……”
“我们为你献上我们的作……”
或许他刚好说完，或许其实他没能说完——大厅的门被砸开了。
轰鸣之后，大厅内只剩下缄默的基伊和缄默的空气……以及闯入的精灵。
闯入的精灵有三个，其中一个披着长长鬃毛的精灵，他身姿矫健，长着像狼鬃一样的茂密鬃毛，两鬓的毛发尤其茂盛，甚至盖住了本就短小的耳朵，又留了一撮毛发垂在后背。德弋的脸看起来棱角分明，眼睛略微尖锐，犬牙露出，永远都会给人野兽的印象。那是德弋，他的能力亦与野兽有关——他可以与野**流，也可以控制野兽。他手握一根锐利的贴纸长矛，矛刃宽而长，铸有洁净光滑的血槽。
另一个双目尖锐，双耳下垂，头顶杂乱地铺着毛发，两鬓上各垂下一条白发，脑后又散落地披着几条及肩的垂髫。他披着一条暗绿色的风衣，绑着一条身黑色的油亮皮带，皮带上挂着好几把匕首，手上则握着两把精致的匕首。那是攸奎，他是最敏捷而善于投掷的精灵之一。
至于领头的精灵——作为一个精灵，他绝对低于同胞的平均身高，毛发似乎比同类要少一些光泽，他的头部生长着朝天的火焰形状的毛发，胸口上镶嵌着些许的并不骇人的伤痕，伤痕几乎也被体毛遮蔽。他的臂膀则比两旁的同伴看起来有力一些——但他没有左手，取而代之的是包裹短肢的铁筒，铁筒上安装着一把中型战锤。同时，他叼着一根黑色的烟枪，背着一个挎包，面露怒色。
这是努，他的能力是召唤火焰。
所有基伊都望向那三个精灵。
“噢——努，攸奎，德弋——尊贵的精灵，恕我有失远迎。”金冠基伊在台上深深鞠了一躬。
“闭嘴，阿卜。”努摘下口中的烟枪，缓缓靠近，“把孩子还我们。”
“在教廷，你应该叫我——圣语二世。”金冠下的圣语二世语气眼里，“我领养了他——我是他的养父——”
迎接他的是从努手心迸发出来的火焰。烈焰烧向上空，火光将所有人都脸照得金亮。
“去你玛得养父！你特么也敢叫自己养父？！”努收起烈焰后又暴跳如雷，指着圣语二世的鼻子咆哮道，“你看看你在做什么！你个吃蜣螂腿的阴沟苍蝇！”
“这是最神圣的洗礼！”圣语二世高举双手，声音若雷霆贯耳，台下的基伊纷纷附和——“洗礼！洗礼！”
“他会落下终身残疾！”努身后的德弋用洪亮而清晰的声音反驳道，“你蓄意伤害亚卡，你不再具有收养他的权利。”
“不，他会受益终身——”
“受益你马勒戈比！你要是敢拦我，我就把你脑壳干烂！你们给我让开！”努呲牙怒吼道，将烟枪放进挎包内，步履沉重地向台阶上走去。台下的基伊紊然不动，丝毫没有听从的意思。
当努走到基伊们的面前时，怒视着最近的基伊的眼睛——那基伊的眼睛呆滞而空洞，却与其他基伊呆滞的眼睛形成了一道铜墙铁壁。“让开！你们对精灵也这么无礼吗？！”他掐住最近的基伊的脖子，“让开！”
唯一没有沉寂的，只有微弱的烛火，以及努燃烧着怒火的喘息。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尼文和万光之光。”圣语二世高举双手，声音沉重而抑扬顿挫，“而尔等——违背天命的灵树逆子，可耻的反叛者，陷入迷途的盲目之人——离开这里，否则我们将代表灵树惩罚尔等！——离开！”
德弋、攸奎和努瞪大眼睛，前两者惊异到动弹不得——而努，诧异和暴怒几乎让他窒息，他的心智被眼前疯狂的金冠基伊恶毒地捅了一刀——他的胸腔腾跃起怒火，他咧牙几乎要咆哮起来，脖子两侧却各自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两个基伊趁着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将刀子按在了他的脖子左右。
“离开！”
“离开！——”
原本沉默不言的基伊们突然一齐高呼出来——他们异口同声，无一不是举着短刀，手臂随着呼喊声上抬下放，呼声如潮水般涌向三位精灵。
一阵凄厉的惨叫从前方传来。刚刚被努抓起来的基伊的头被一团烈火包裹着，他疯狂地拍打着自己的头，往后退却。而努挥舞着残肢上捆绑的战锤，右手不断向四周的基伊喷射着灼热的火焰——基伊们手持短刀，却无法靠近，他们分散开，一部分基伊在较为安全的距离外，将努团团围住，另一部分则朝德弋和攸奎方向奔跑过来。
“行，”攸奎的手指在匕首上敲打了两下后，将它们紧紧握住，“要不你试试和谈……”
德弋连回应都没有给他，手握闪着寒光的长矛就朝着基伊群快跑过去。随后便是钢铁相碰，刀光闪烁。孱弱的基伊显然比不上身经百战的精灵，德弋很轻松地就能格挡住基伊的短刀，再用拳头和蹄子将他们击倒在地，现场连血都见不到一滴。攸奎也加入战斗，他的匕首从短刀边缘划过，舞动般移动到基伊身后，肘击他们的后颈，将他们击晕。
在基伊们都倒下后，两精灵对视一眼。
“你之前说要好好谈的。”攸奎收起匕首，瞄了他一眼。
德弋转过头戏谑地对着攸奎笑道：“谈好了。”
努的攻势则没有那么温和了，他的战锤狠狠地落在每一个胆敢靠近的基伊身上，每一下都能让整个大厅的人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和基伊的痛苦惨叫，以及流淌遍地的鲜血。第一个上前的基伊被敲碎了左臂，第二个被打断了两根小腿，第三个的胸口被砸烂——于是再也没有人敢上前，他们纷纷为努让开了道路。
“这会出外交问题的……”攸奎叹了口气，“麻烦会接踵而至。”
“我们来之前就已经有外交问题了。”德弋看着人群退散开，耸了耸肩，又拍了拍攸奎的肩，“能不能成熟点？这是他们自找的。”
“你简直是道德真空……”攸奎瞟了他一眼。
至于圣语二世，他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努，不由自主地后退，躲到了血缸后。努踏上高台后，将血缸中的小精灵缓缓抱起。小精灵浑身都是粘稠的鲜血……不，如此粘稠，缸里泡的一定不只是鲜血。
努的眼睛燃烧起怒火，他瞪着眼前的圣语二世。
“这是腐化的沼泥。”努的每一个字都跳跃着火星，“你给他泡腐化的沼泥！”
圣语二世缄默不语，却直视他的眼睛。圣语二世乌黑的眼眸污浊得如沼泽的底层，而瞎了的另一只眼睛灰得死寂。
努从挎包内取出一瓶精灵之井井水，从小精灵的口中喂入。
小精灵渐渐睁开了眼睛，面部因痛苦而痉挛起来。
“别怕，你安全了。”努抚顺着他头顶的毛发，却发现小精灵的双耳被污秽的鲜血覆上了一层新皮肤，他的两根呆毛也被凝固的鲜血固定住而笔直树立，毛发僵硬到无法抚顺。
小精灵啜泣起来，几乎蜷缩成一团：“你……是谁……”
“努，我叫努。”他擦试着小精灵的面颊，揉了颤抖着擦拭面颊上的泪珠揉他的脑袋，“你叫……亚卡，对吧？”
“嗯……”他似乎困倦无比，又渐渐闭上了眼睛。
努咬牙切齿，沉重地呼吸了数次，言语才从怒火中穿梭而出：“如果你不是教宗，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如果我回精灵之井之前，他死了——我发誓，你的教廷会被丢进历史的垃圾堆。”
“历史会记住今天的，火焰恶魔。”圣语二世双手合十，嗓音依然神圣到令人厌恶的地步，“教廷不会更不会忘记……”
“铭记你被胖揍的样子吧，脏东西。”努啐了一口，抱着小精灵转身就走。
台下的基伊不敢阻拦，圣语二世也不再发号施令，三个精灵顺利地离开了——准确地说，四个精灵——努抱着小精灵，小精灵身上浓稠的血液滴落了一路。
精灵离开后，大厅内仅剩的光源便是烛光——除此之外，只有痛苦的呻吟和冰冷的石砖，以及圣语二世眯起的双眼。
“我不会忘记的，精灵。”
努放下手中的烟枪，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在空中释放出一条很快消散而去的长龙。
作为一个精灵，他绝对低于同胞的平均身高，毛发也明显没有其他精灵的光泽和柔滑，他的头部生长着朝天的火焰形状的毛发，双目深陷，眼圈略黑，唇纹密布，胸口上镶嵌着横七竖八的恐怖伤痕，伤痕宽到体毛无法遮蔽。他的臂膀粗壮有力，右手轻松地抛着铁锤，又稳当当地接住——但他没有左手，取而代之的是包裹短肢的铁筒，筒上带有几个圆形插孔。
他侧躺在阳台的长椅上，左手压在扶手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右手举着烟枪，目光时而呆滞又时而深邃。楼下的火炉还在嚎叫着，鼓风机也还在闹个不停，阳台下的街道更是有两个格勒克扭打在一起，周围的路人围坐成一圈，看着热闹。
这一切都是那么聒噪而令人无法安心，他却若无其事地躺着，享受属于自己的宁静。
春天的狂风荒漠还没有水墨沼泽居民想象中的那么炎热——不过他们的幻想很快就会成真——但现在，努可以好好享受着明朗却不灼人的阳光。
微风拂过，他火焰形状的毛发微微颤动。
“咣——”
楼下传来轰鸣声和人群的惊呼声，并且伴随着剧烈的震动——那两个格勒克撞在了他的房子上，抖得他的椅子摇了一会。
努却若无其事地抖着腿，
他不疾不徐地取下烟枪，又吐出一串烟圈，在楼下呼喊声的冲击下又缓缓叼了回去。同时，他懒洋洋地起身，蹄子稳当当地踩在地上，缓慢却流畅地从阳台走入房内，再用右手顺着扶手，在木楼梯上铿锵有力地走着。
最终，他走到门前。
大门的铁门栓又长又粗，抵挡着门外在打斗中不断冲撞着大门的打斗者。不时轰鸣着的大门催促着他赶紧做出行动。
努又摘了烟枪，吐出烟圈，再重新叼上，整个过程看起来十分悠然，他始终面无表情。
但下一秒，他面庞瞬间涌满了黑云。在门被撞得发出一声轰鸣后，努抓住门栓，熟练而迅速地打开后，轻快地退到一边——下一秒，那两个打斗的格勒克又一次撞在了门上，但这次由于门栓已被打开，他们撞开了们，一起摔在了室内的地上，仍不忘扭打在一起。
“喔！——”
外面的群众惊讶地呼叫起来，为了观看这场决斗，往屋内凑近——却看见一条炙热明亮的火龙从努的右手手心往外跳跃，那烈焰形成的长龙在烈日之下依然耀眼夺目，并且在群众的头上放肆怒吼，迸发出的火星毫无顾忌地四射起来，将人群尽数吓退了。
那两个扭打的格勒克也不约而同地抬头盯着他，像两只吓坏了的土拨鼠。
努又取下烟枪，朝他们吐烟圈。
“滚。”他目光透露着愠怒，此外仅有冷峻的神态，还往他俩身上狠狠踢了一脚。
两个格勒克狼狈地起身，一边拍落身上的尘土，一边起身准备逃离。其中一个在起身时摔了一跤，把另一个撞上了大门，两个格勒克对骂了两句后，在努杀气溢出的怒视下又赶忙开溜了。
努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躺倒在了一楼的屋内长椅上，盯着一侧的火炉看着。
十四年前，他们驱逐了提撒后，年长的精灵们渴望逃避现实，于是理事会分崩离析——努，他便是离开理事会的精灵之一。离开理事会后，他坐在一座山的山顶，思考了整整一天——思考未来。腐朽生物几乎被屠戮殆尽，提撒离开了青绿之地，理事会分崩离析，他自己也不想再回首过去……不回首过去，但总得向前走吧，总得用自己召唤火焰的能力和精湛的铸造技艺找点事做吧？
是的，努的精灵能力是召唤烈焰，在他还有左手的时候，他的双手都可以喷射出炙热的火龙——当然了，现在他的左臂上只连接着假肢了，只有右手可以召唤火焰了——此外，他一直都在尝试成为一个优秀的铁匠，实际上，早在十六年前，他就已经是林地最好的铁匠之一了，他打造出来的武器完全称得上质量上乘……不过在共和国内，他只能说得上达标而已。
出于自己的兴趣和“铁锤”腓特烈的邀请，他来了狂风荒漠，开了一家铁匠铺——之所以在狂风荒漠做铁匠，一方面是这里的铁具需求比林地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共和国有更多的优秀铁匠可以和他交流经验。于是乎，他在共和国定居下来，一晃就是十四年。
这十四年里，他也并非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亚卡，他得教那个小伙子作为精灵应该学会的东西，包括控制自己的能力、加深对光芒的信仰和深化对生灵万物的责任感……当然，他也教他一些工匠的技艺，尽管亚卡十分厌恶叮叮当当地敲铁壳……至少在他待在狂风荒漠中的绝大部分时间内是这样的。
但在奥里历38年，也就是亚卡4岁那年，他突然向努请教如何打造一枚戒指。
戒指？
“你要做什么？”
“戴。”
“废话。我问你戴来做什么。”
“你把烟熄了先。”亚卡闻到了烟味，面色发黑。他向来讨厌努的烟。
“你要什么样的，我帮你造。”努只是把烟枪丢到一旁。
“我要自己造。”年幼的亚卡朝他抛去倔强执拗的目光。
“你造不好，还会伤到自己。”
“我要自己造。”他坚持己见。
“那好吧。教你操作前，先量一下你手指的尺寸。”努服软了。
“手指尺寸？”
“格勒克、基伊、莫基——不管是谁，定制戒指都需要测量手指的尺寸。精灵的手指大小差异比其他生物还大，不量事先测量好的话，你忙活完了也戴不上去。”
于是他俩坐下来量尺寸，努本以为这是件普通又熟悉的工作……但小伙子问个不停。应该测哪个位置的尺寸，卷尺最好应该拉紧一些还是松一些……他还要实践，给自己和努测个没完……
“你小子，怎么突然想学这个了？”努只觉得诧异，“你不是最讨厌待在铁炉边上吗？”
“现在感兴趣了。”亚卡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短，还有些冷淡，但那一次，嘴角却浮现出笑意。
“我信你个鬼。”努虽是这么说，却仍是认认真真地教他。
亚卡真的认认真真地学了一段时间，直到他的作品出炉。那枚戒指很普通，几乎就是一个圆环，而且……
“草，你不觉得它不均匀吗？”努不需要上手，一眼便能看出来戒指的形状不对头。
“会吗？”亚卡将它攥在手里，又戴在手上，脸色一黑，“我感觉出来了。”
于是在努的纠正下，他又造了一枚戒指——这次的成品不错，虽然依然是一个简单的圆环。努将它握在手里，说不上多帮，但对新手而言已经做得很好了。
当努把戒指还给亚卡，将他的成功告诉他——努发现，这枚戒指的尺寸偏小，无论是他还是亚卡都戴不上。
“草，尺寸错了。”努脸色一黑。
亚卡看了看戒指。
“不，没错。”
“没错？”
“不是给我戴的。”
“不是给你戴的？”
“嗯，不是。”亚卡只是点了点头。
“给谁的？”努愣了一下，“好小子，和我想的一样吗？”
“你想的是怎么样的？”
“她叫什么名字？”
努看见他张口了，他差一点就说出来了。
“你不用知道。”亚卡瞟了他一眼。
尽管好奇心在努的心里敲锣打鼓，他还是决定不多过问。此后，亚卡总是早出晚归，努在睡前都不一定能见到他回家——他从来不肯说自己在外面做什么，努也尊重他的想法，没有多过问。不过呢，该知道的事情总是会知道的。琪和黛尔偶尔会来狂风荒漠处理精灵和格勒克的公事，她们每次都会顺道来见努。
于是，她们把亚卡的小秘密也带来了。
“什么，你刚刚说她叫什么？”努敏感的好奇心还是驱动了他。
“艾拉。”琪这么回答道。
哦，艾拉。
他之前就从琪和黛尔口中听说过这个孩子，能力是光矛，她和亚卡同龄，据说是个内敛沉着的机灵鬼……哦，倒和亚卡这个小冰块挺像的。
“所以说，他们是整天腻歪在一起吗？”努深深抽了一口烟，“和提撒当年一样？”
“他们挺正经的，不玩那些怪花样。”琪的嘴角不禁上扬，她显然是想到了有趣的往事。
“要能比他俩玩得花，那也太难能可贵了。”努敲了敲烟枪，“挺好的……能像他俩一样，就不错……”说完，他沉默了许久。
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
“希望他们能长相厮守吧。”琪叹了口气。“不能什么都和他们俩一样。”
努依然低着头吸烟。
“你还没放下吗？”琪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哎，好吧，反正对你我而言，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努摘了烟枪，深深吸了口气，“虽然她没选择我，但我依然……我爱她，这点不会变。”
随后，他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这会牵扯出被尘封了痛苦与悲伤的回忆，不仅是有关玛哈的，也有关琪……她怕想起丹。
提撒和玛哈是经典的情侣，比琪和丹更令人……可以称之为令人津津乐道。但无论是玛哈还是丹，他们都离开得太早了——尤其是玛哈，她救下伊蒙并且牺牲的时候才三岁……
然而厄运之风从未打算放过任何一对比翼鸟。
奥里历40年，摩多对灵树发动了入侵。灵树奥里为净化森林中的腐朽，释放光芒后无力自我防御，摩多率领大量红色撕裂者涌入尼文的核心区域，在灵树下与精灵打响了自提撒时代后的最大的战役。
结果摩多被击退，但精灵与其他共同防御的生物损失惨重。
艾拉，她死于那场战役。
根据在场人的描述，她用尽力量对摩多投掷出了一道威力巨大的光矛，阻挡了那头巨大的野兽接近灵树，也因此被摩多追击……剩下的，第一时间转告努的人没敢说……
后来努才知道，艾拉被摩多拦腰撕成了两半，亚卡最后抱着她遗体时痛哭的声音响彻半个森林。
摩多入侵后，亚卡带领一批精灵成立了哨兵，采用了精灵们熟悉的体制，又吸收了琪和黛尔这样的理事会精灵。
实际上，亚卡也找过努，邀请他加入哨兵。
但努之所以搬来狂风荒漠，就是想远离战斗，远离光与影的纷争……他拒绝了亚卡，遭到了他的痛骂与指责。亚卡不理解，为什么尼文最强的战士之一要置同伴于不顾，而蜷缩在战场的边缘自顾自地敲铁皮。
此后，亚卡再也没来过找过他。他和琪一样，偶尔会来狂风荒漠处理公事，但他从没来找过努。琪和黛尔会给努捎来他的新消息，但他始终没来过。
可能……这就是赌气的毅力吧。
当他还沉浸在回忆中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喊声，紧随其后的是敲门声。
门没关，他往门外望了一眼。
门口站着两个格勒克，在前的格勒克长着一头火红的长发，身材高大壮硕，古铜色的双目深陷但炯炯有神，面庞的棱角刚劲有力，下巴厚大而干净，唇上的短胡子已然发白，但全然无法掩盖他蓬勃的精神气。他的每只臂膀上都挂着怖人的伤疤，但后方的左臂例外——被厚实的轻薄铁甲覆盖。
门外则是一队格勒克，他们扛着一个装饰华贵的大轿子，门口站着的古铜色双眼的格勒克就是他们的主人。
“腓特烈，今天又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努若无其事地躺在长椅上，自顾自地抽着烟，对着古铜色双眼的格勒克说道。
“对参议员保持尊敬！”古铜色双眼的腓特烈身后的那个格勒克狠狠锤了一下门，不满地大吼道。
“礼貌点，彼得。”古铜色双眼的腓特烈拍了拍锤门大吼的格勒克的肩膀，“我跟努单独聊聊。”说完，他转头对努敞开双臂，笑着申请道:“我能让他们把门关上吗？”
“关吧关吧。”努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被称作彼得的格勒克皱着眉头，夹着困惑，把大门关上了，房内只留下两人。
“抱歉，彼得是新来的，但他是一个称职的警卫，我想你会很大度地原谅他。”腓特烈古铜色的双眼在笑盈盈的神情中显得温和而亲切。
“小孩子不懂事罢了，随便吧。”努又吸了一口烟，“回归正题，腓特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腓特烈的笑容迅速随话音逝去。“德弋回来了。”他步伐稳健，坐在努对面的长椅上。
“昨天就有人和我说过了，说是一只鸟在城镇上分盘旋探路。”
“那是昨天的新闻了。德弋已经到了，现在就在国会大厦，据说……他急着去洗澡，把大厦公用的澡堂给占了，还不让别人进。”
“你看起来很慌张。”努放下烟枪，“一个精灵回来了，这不是好事吗？”
“此时此刻，很难对这件事的好坏下一个彻底而确定的判断。”腓特烈神情凝重，“他声称自己从东方的帝国回来，并且最要命的是，他带回来了足以证明自己言论的……证据。”
“比如异国的动物？”努半开玩笑道。德弋的能力是与野兽进行交流。
“这不是重点，但他确实带回来了一只巨大而畸形的动物，足足有两个格勒克那么高大，那个动物有厚重的脚掌和浓密的眉毛，背上还顶着两个大鼓包……有人称之为沙漠巨兽或者沙漠漫游者，但它似乎已经有学名了，德弋管那玩意叫骆驼。此外，他还带回一只狼——不大不小，只有两个精灵那么大的小黑狼，黑毛又浓又密，对谁都很凶，却一直黏在他身边。”
“听起来像是他身边会发生的事情。”努把烟枪丢到一旁，“还有呢？你说还有别的更重要的证据。”
“他还带来了一个神奇的铁皮武器，他说只要往那个武器中填装黑色的药粉和钢珠，并且进行正确的操作，就能迸发雷霆，杀人于百米之外。还有一些书，有百科全书，也有史书，议会的人还在检查和阅读，但是那些书太厚太多了，我怀疑那些老家伙要花些时日才能把它们翻完……对，书，史书太详尽了，几乎不可能是他自己编撰伪造的，而他带回来的有关医学和科技的书，更是超出了我们的水平……他证明了自己是从一个比我们发达得多的国度回来的。”
说完，腓特烈青筋暴起，面露不安。努察觉到了他在担忧，不再躺在长椅上，坐在椅子上直视他。
“你似乎很害怕。为什么？”
“德弋说，那是个庞大而古老的帝国与我们仅仅相隔一片荒漠，那里是冒险家托克的故乡，生活着像托克一样的鸟类生物，并且存在着强悍的政权，包括权力巨大的皇帝……近些年，帝国正在逐渐向外扩张，不过从未向我们所在的西方开疆拓土，因为无法跨过荒漠提供补给，但现在，他们找到了海路。”
两人对视沉默了一会。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东方有一个强大的邻居，它之前没有办法踏上我们的土地，现在却可以了，而且它还……”努愣住了。
“它还有扩张倾向，努。”腓特烈咬紧牙，“我们可能又要面临危机了，但这次我们的敌人不是腐朽和腐朽生物，而是政治层面上的敌人。”
“天呐……”努捂着额头，“议会那边怎么说？”
“我们今天本来只想召开有关土元素的会议，但应该会临时插入有关此事的会议。正好哨兵和灵魂链接能力者都会来……还有教宗圣语二世。”
“教宗和亚卡都来了，你们也不怕他们打起来。”努调侃道，“别的不说，这场会议一口气召集了尼文的三股势力，场面想必不会有序。”
“实际上，即使不开会，也不太平……有很多人在闹事，街道上有很多骚乱，因为……”腓特烈耸了耸肩，“黑斑病出现传染性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努惊得呛到了，连咳了三声。
“什么？”他坐正，“什么时候的事情？谁泄露出去的？”
“骚乱今天早上才出现，可以确定是今天早上或昨天晚上泄露的。我们还不清楚谁是泄密者，但仍在调查。”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泄密者有什么好处？”努把烟枪丢在一旁。
“不知道，但按照流言的说法，这个秘密之所以不外传，是因为懦弱无能又独占精灵之光勾结了共和国和自私自利的寡头完全不顾民众死活，因为我们有自保的策略。只有拥有先王之剑并秉持仁德之心的都桑王朝继承人重登王位后，才能采用强有力的策略挽救众生。骚乱的挑动者很显然是保王党人，鉴于现在他们无王可保，也有人管他们叫复辟派。”
“切，一派胡言。”努愤愤而不屑地否认道，“罢了，历史的车轮不是永远滚滚向前的，小小的倒车总是在所难免。”
“确实，他们竟然还管这叫革命，想闹得轰轰烈烈，但实际上骚乱没有特别大，我们暂时还可以压得住。”
“我猜你们的人手不足了，国民卫队不可能在市区维持秩序的同时在国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国民卫队会来维护市区的秩序，国会将由腐朽猎手保卫安全。”
“听起来很安全。”努看着腓特烈，顿了一下，“但是我想，你专门跑过来不只是为了通知我而已……尽管这些消息十分令人震惊，但你们似乎处理得有条不紊。”
“听你的冷笑话也是一种乐趣。”腓特烈笑道。
“别闹了。”
“你是理事会成员，我是来邀请你参加临时会议的。”腓特烈伸出手。
他没办法拒绝，事态严重……只是事态严重的话，倒也不至于让他去听那些议员碎碎念，但他得顾着老朋友腓特烈的面子……
“议会办事越来越聪明了。”努叹息一声，接过了他的手，“走吧，没想到挽救尼文命运的第一场仗，需要靠我们的耳朵来打——但是，我们先说好，不坐轿子。”说完，他指了指大门。
精灵向来不喜欢轿子，那些华贵笨重的交通工具需要靠剥削他人的劳动力才能前行，以此凸显主人的尊贵和至高……他们不喜欢这种工具。
“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鉴于城内的骚乱，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抛头露面。”腓特烈伸出一根指头，“真正别有用心的人可不像今早在你门口闹事的呆子一样只是用拳头说话——有些暴徒不知从哪搞来了炸弹，一个早上的时间就闹出了人员伤亡。”
“又不是我弄出的黑斑病，炸我干什么？”
“他们管这叫革命，对象是干涉共和国内政的精灵，还有进行反动统治的议会。如果一架轿子上同时坐了精灵和参议员，那岂不是成了活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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