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了于适。
他懵懵的脸上全是茫然,倒是非常自然点点头。
于适嗯嗯。那歇会儿回去换睡衣?
?这都没个过渡,就跟我是你的人似的?让人很火大诶。
我不是,你入戏也太快了吧?
秦霄贤也打趣。
秦霄贤这话说得都老夫老妻了,不像新婚燕尔啊。
郭麒麟小姑娘现在就跟圣上似的,我们是每晚被临幸一个的妃子。下一次翻我的牌子哦!不要让我独守空房。
郭麒麟充分展示什么叫会说话。
温客行可恶!什么时候到我啊!
我好说,好说,一个个来,一个个来。
消食的时间过得很快。
郭麒麟吃饱了好困哦!我先回去睡觉啦。
郭麒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进自己房间去了。
秦霄贤有样学样。
秦霄贤我也去睡啦。
温客行没说什么,跟秦霄贤一前一后,各进了自己房间。
沙发区就剩我跟于适两个。使命兽看看我俩,笑眯眯。
使命兽双人床已经准备好啦,快去睡觉吧。房间是固定大小,要是觉得位置不够睡,就把两张床并一并。
我哦。
两人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进了房间,确实是一蓝一绿两张床铺,都有被褥。房间布置成星空下的原野的样子,墨蓝色的天花板顶上有小小的水钻灯,营造出微弱的星光。
我躺到深蓝色的床上,他躺到旁边墨绿色的床上。
舱外是亘古的璀璨星河,安静的,星移斗转。
偶有宇宙风刮过。屋里不会有声音。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我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
在许多光年以外的地球,小小的地球,在宇宙里那么微型。
在距离地球许多光年的此处,离地球那么远,离新中国那么远。
我遽然地落下泪来。
各方面的情绪涌上心来。白天绷得紧,要抓紧适应新环境,掌握话语权。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弱势流露在其他人面前。
夜里,借着黑暗掩护,白天强自压抑的那些离家的惊慌、新环境的紧张,不知归期的茫然,统统如此汹涌,一瞬将我淹没。
我是如此,他们同样是如此。只不过我是要强,而他们是千年的狐狸,谁也不肯比谁先露了怯。
于适你没事吧?
他察觉了动静,坐起来看我。
我没有回答。
半晌,于适吭哧吭哧下床,把两张床合并到了一起,重新爬上床,把被子卷吧卷吧。
我?
我坐起来看他。
于适在黑暗中犹豫了一下。
他张开双臂,缓缓地环抱住我。
于适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夜里的这个拥抱,如两只困兽取暖。
飞船如此精致,条件如此之好,改不了它的本质。
这就是一个钢铁囚笼。
我们只是被关在其中的外星生物的研究对象。如一只只实验室的小白鼠。
夜宿的这个安排,就是将小白鼠两两作对。
我不知道使命兽满意没有。这个对我们来说出乎意料、又自然生发的拥抱,对它们这些外星生物来说,也是计算好的吗?
我仰起头来,房间里的微光映得他黑曜石般的眼睛灿若星辰。
我用尽全部力量控制住自己,才没有亲上他的嘴唇。
若我们是困兽,这就是困兽犹斗。
他更紧地抱住我,怀抱厚实温暖。
在这个离地球千万光年的地方,整个宇宙像一个大海,我们是抱团沉入水底的五个人。
向外界发出呼喊,不会有任何声音,不会有任何回应。仿佛千万米深的水下,站在仅有的空气之中,我们互相只有对方。
落到岸上的鱼相濡以沫,掉到水里的人相渡以口。
吻如氧气,换取存活。
但我不想输。
即使在这里,大家都只是人。
我不愿意在使命兽面前,像只会交配的白鼠。
在千万光年以外,我是正经的中国普通高三生,为高考发奋学习。
我有我的梦想,我有我的抱负。我不是只有情情爱爱这些东西。
我想起纪伯伦《饮食》中的诗句:
“在宰杀你的权力之下,我同样地也被宰杀,我也要同样地被吞噬。”
“那把你送到我手里的法律,也要把我送到那更伟大者的手里。”
去大学念了动物医学专业的师姐们说,兔子用来练习解剖之后,只要没有污染,就会拆解了吃肉。
我们就这样抱着,沉默地,在屋里坐了许久。
我渐渐困了,睡意漫上来,遮住了我的眼眸。
完全睡过去之前,我感到额上有什么轻轻一触,像有一只蝴蝶颤抖着轻触了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