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食鹿

好在卡瑞拉确认过这一点后，也没有过多纠缠，只是打趣似的岔开说了会儿闲话，索塔娜没有分神去听。最后，过了一会儿，他又扯回来：“说起性格问题，我又想到渡鸦了。我总觉得，他这人应该是有点自傲的。”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殿下？”卡留斯回到，“按他在宫门前斩杀那批刺客的表现来看，他实力至少在日晷阶上，全世界都没几个呢。”

“而且他似乎挺年轻的。”索塔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还是有点闷闷地说。

“年轻？听起来、看起来确实是……但他知道很多，似乎很确信自己的决策是正确的，对他人的看法都不屑一顾，所以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这样的能力和性格，究竟是怎么养出来的？”

卡瑞拉自顾自地提出自己的看法，也不在乎其余几人是否同意———这种时候，他们都知道最好不要去打搅或质疑他。

果然，下一秒，他又抛出一个惊天响雷：“我说，他不是龙族人吧。”

“怎么说？”索塔娜皱起眉头。

“我看见……”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所有人都听见了硬靴踏地的“哒哒”声，话题的中心已经归来。

卡瑞拉及时住嘴，转头向着唯一的隧道口看去：洞内瞬间变得极静，有条不紊的脚步声越渐清晰，却比平常重了些，轻微的撞击和摩擦声也能听得见。在火石灯发着稳定的光芒，有种朦胧的恐怖感，氛围竟有些紧张。徐徐地，一个巨大的黑影靠近，最终如戏幕揭开般，显露出身形———

他们先看到的是一头鹿。雄鹿，健硕得很，长着气势汹汹的两角，毛皮油亮光滑，想是被这森林哺育了许久；它的脑袋却生生旋了个面，无力地低垂着，被黑袍人牢牢地扛在左肩上；他的右手上还提溜着两只野兔，也是一动不动，却看不见一滴血。

他上前来，把猎物往另一张铺好的毯子上一放，说：“应当够了，各位自己处理吧。”转身就往洞口去，让车夫进来，自己独自守着。

他们看着这堆猎物———三双浑浊的眼睛直直睁着，似乎仍保留着生前的记忆，尚未意识到死亡来临。它们身上根本没有别的创口，只有脖子断得彻底，像是被某种极大的力道瞬间拧断的。

对视一眼，他们心下了然：为了不留下血迹，而采用这种常人所不能的方法，不愧是他。

他们先是为鹿和野兔合上眼睛，默诵了几句先给诸神的祝语；接着，卡留斯和几个车夫干脆利落地剥皮开膛，把完整的皮毛晾在一边，内脏放在另一堆，然后井井有条地把鹿肢解成几大块，把肉一片片割下来，递给剩下几个侍从。

赛恩琳生起了火，在鹿肉上撒备好的盐巴和调料，把一部分用大片草叶包了，架在火上；一部分直接用木头削成尖串起来，分给每个人；兔子则整只穿起来烤。

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火舌温柔的舔舐着肉片，让它们逐渐呈现出金黄至棕的色泽，油花“滋滋”地往外冒，仿佛一阵欢快的弦乐；肉类的香气与调料配合，相得益彰，一点一点从食物中弥散出来，钻进他们长久未接触过这般美味的鼻腔、身体里，渐渐铺满整个天地。食欲像是汹涌的激流，让人口水直流、疯狂吞咽，迫不及待地想把它们塞进嘴里。

第一批肉烤好的时候，他们的双手都有些颤抖。先是小心翼翼地尝试第一口，浓郁的香气和鲜嫩劲道的口感几乎直窜进胃里。然后便是狂风卷残云般的狼吞虎咽，誓要用肉香一刻不停地填满口腔，让整个身体都尝到这种极致的美味。

每个人仿佛被激发了原始的兽性般，根本顾不上什么礼仪，吃得满面红光嘴角沾油，似乎全山洞都要被这种兴奋劲给照亮了。

肚子被慢慢填饱，兴奋劲也降下来一些，卡留斯想要表达自己的快乐和感激之情，开始轻轻哼唱一首欢乐的民间小曲，他们也十分配合地跟上，声音越来越大，调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最后化作回响阵阵的大笑。

真好啊。索塔娜沐浴在纯粹愉悦的光辉里，感到由衷的幸福———这得感谢卡瑞拉他们的话，最重要的是渡鸦的允许。

不过，说起来，那个人为他们打来了猎物，自己却一点也没吃……这样好吗？

赛恩琳烤出了最后一批肉，剩下的就要放在陶罐里作为储备粮了。索塔娜望着那些金黄色的、香气扑鼻的肉片，默默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向侍女要来了一些肉片，用牛皮布包裹着，揣在怀里，向洞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