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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来客

烈焰玫瑰与极度寒域

任何一个称职的守境人都会告诉你:特里德尔城与北境的交界处几乎是亘古不变的,就像时空独为这里凝滞了。

 

但他们也会说:这份工作虽很无聊,但并不平静。

 

造成这个矛盾的主要是顽劣的天气。即便龙年的寒气向来狂暴,这次也显得太任性妄为了———刚过第一季度,利刃似的风便像巨浪,卷着呼呼的雪粒子撞下来,噼里啪啦地碰在边墙黑色的壁上、顶上,嘶吼出令人胆寒的噪音。

 

看不出是清晨的这个清晨,梅格再次从硬梆梆的床上惊醒,慢吞吞地套上一件件皮毛制的衣服,哀嚎着去添柴生火,再把水和汤煮好,去叫守了一夜的同僚换班。

 

费力地撑开瞭望台的门,他立刻与风雪来了个熊抱。好在他又迅速打开了水晶幕,把那些能杀人的雪粒挡在外面。

 

一开始,冷气还不是好躲的,他只好拉了拉衣领裹紧自己,时不时朝手心哈口气。渐渐地,风雪小了下去,并且当他适应了这种温度后,便只剩下单调的白色在眼前掠过。

 

没有人进去,没有人出来。守着边境关口的他,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过来的。今天一切如常,本该就没什么改变。

 

于是,困顿像是风湿一样慢慢渗进他的骨头,让他缓缓眯起了眼睛,脑袋也灌了铅一样坠了下去。

 

只是这眼睛的缝隙还没完全阖上,一个突兀的黑点却刺进了他的脑子里。

 

就像过去的影子永远不晓得它会对明天的阳光产生什么影响,因此那时他还不知道,从他见证的那个瞬间开始,亘古不变的边境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起初,他只是眨了眨眼意图把幻觉赶出去,但很快他便发觉:白之又白的雪天交接处的确冒出了一个黑影,正在向他,他们,这座边境关口移动。

 

这个发现带来一阵兴奋的战栗,过后连着一份更大的迷茫,顺带着一勺不安。

 

但随着黑影以一种迅猛的速度逼近,他强烈的直觉开始发出警报:自古以来,边境城市就流传了许多关于北境的怪谈传说,从黑色野兽弥散着血味的鼻吻到携带着亡灵之毒的可怖异人,每一种的见证人都结局凄惨,只能通过数不清的尸骸状态和朦胧含糊的说辞来表达。

 

这个影子也许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

 

但是,他仍为那诡秘的身形和可怖的压迫感恐惧着,不明原因。

 

那时的他还不明白,有什么东西已经撕裂开这场风雪的脆弱表皮,张牙舞爪地宣告着某种突破他肉体凡胎认知之物的存在———而他将要以身试险,使其彰明于天下。

 

他只明白:必须要躲开,从黑影手中保全自己。于是恐惧从一片成了一缸,最终冲破了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充满了整个塔楼。

 

疯狂地摇晃铃铛,再踉踉跄跄地冲下楼梯,他能想的也只有:拉上自己仅有的同僚来面对这一切。

 

然而,没等两个倒霉蛋全副武装完毕,他们便听见了城门外传来的特有叩门声。

 

“咚———咚———”

 

这声响仿佛是地心传来的阵阵擂鼓,穿透了耳膜。在仿佛失去听力的一个瞬间,他恍恍惚惚地开始回忆起自己的一生。

 

他们没有开门。那可怕的敲门声便一直响,“咚———”荡在塔楼中,漾开一圈一圈波纹。

 

渐渐地,似乎是感觉到他们的故意无视,那叩门声越来越急,附着的力量也越来越大,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和决绝,将铁皮镶嵌的关口大门撞击地“哐哐”作响,甚至发出将要崩溃的断裂声,比风雪的敲击要可怕千倍。

 

“哐哐!”那是他们沉重的呼吸。

 

“哐哐,哐!”那是他们跳动的心脏。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小命不保的时候,那声音,突然,停止了。除了雪粒子愈渐模糊的拍打声,城门似乎又恢复了永恒的寂静。

 

他们松了口气,仍旧不敢开门。

 

梅格脑子里装着那个黑影,不知为何总是心绪不平,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早晨两眼青黑,门外倒是狂风止歇,雪终于停下来。

 

但是,人的侥幸心理和过剩的好奇心总会发挥作用的。

 

藏着一种隐秘的焦灼和兴奋,他总是辗转踱到门前,不愿呆在塔楼上。

 

某个时刻,他终于要被这种蝇蚁乱飞般的不安感折磨疯了,并思及“它”早该知难而退,左右不会有什么大危险,便一咬牙,用拉杆将门慢慢撑开。

 

“砰!”一团黑色的东西掉在地上,引出他一声短促的尖叫。那东西还没走———

 

但定睛一看,惊恐又褪成了怀疑和一点宽慰。没有“愧疚”———他不肯承认,门口这“东西”的悲惨状况反而让他送了口气,切切实实地放下心来。

 

门口躺着两个人(至少他看上去是这样):包裹在破烂的黑色大袍中,一个身形修长的青年将另一个没有娇小多少的少女箍在怀里,两者都受着重伤,血液都已经凝固,一动不动失去生息,青年身后还有一个大概六尺长的黑色布包裹的物什。

 

叫来同僚,他们沉默着把两具冻僵的尸体和物品搬进城里,意图给予二人最后的安眠———顺便,平分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

 

摘下兜帽,青年的头发是奇异的银白,黑色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露出失去血色的薄唇和优雅的下巴;少女浅金色的卷发扎成一个头髻,在旁边垂下一条蝎子辫,皮肤白皙,英气的剑眉和浅色的睫毛相映着,但紧抿的嘴角有一丝冻住的血迹。他们的下半身可就惨了,即便是被冻住也能看出伤口有多么可怕。

 

也许,“为了逃命”,可以解释那种求生状态下爆发出的速度和力量,而昨天有的压迫感应该只是他们在这种极端天气下的错觉:没有什么可怕的北境生物,只是一对慌不择路的普通人罢了。

 

应当是遇见什么袭击,大概率是野兽。梅格有些懊丧———昨天那发疯般的恐惧举动使他显得像个傻子,甚至,一个疑神疑鬼的精神病人。

 

实际上,这种事还是挺多见的:边境的村民或是商人从别的地方进入北境,又被这个天生排外的地域给驱逐出来———运气最差的是出不来。

 

不过他早就习惯了,北境在其他各地的传说里都以一种可怖的形象出现,作为对它神秘性的一种补偿。待了这么久,他还没有真实地遇上过什么妖兽鬼怪之类的东西,应该只是胡编乱造的吧。

 

环境恶劣,人又少。他猜测这才是北境吸引力小的真实原因。而不是什么可怕的异族传说。几个倒霉蛋回不来,大概是里面野兽比较多的缘故。

 

当然,野兽也是很可怕的,需要寥寥无几的入境者们引以为戒。他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争着进去送命———不过对他这个守境人来说,只要做好记录,别放不该进来的东西进来,除此之外一切传说都和他无关。

 

生存,不需要那点儿叛逆的冒险精神。

 

壁炉里劈劈啪啪地烧着火,融化了两具身体上的冰雪。同僚自然地上下摸索着他们的身躯,想要找到他梦想中盛满宝物的口袋。

 

最终,他们只在青年胸口出的口袋里发现了两样东西:一对纯黑色、散发着银色光泽的圆环和一块鲜红色的、似乎是水晶一样的石头。同僚撇撇嘴,意思是嫌少了。

 

然后,他伸手去拿那个黑色长条状物,要把布揭开;梅格则受好奇心驱使,再加上那张镶着金纹的鸟嘴面具实在漂亮,他伸出一只手,向青年脸上迎去。

 

刹那,眼前好像掠过一阵风。

 

梅格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砰”,另一具肉体撞地的闷响,在他迟钝的大脑能反应过来前,一切,便已经结束了。

 

好像血液逆流,时空倒转,后颈是骨头将要碎裂的剧痛,一瞬间,强大的压力把他拍向地面。

 

撞地声响起,他模糊双眼中的最后所见正将一天前那个可怕的预感变成现实:

 

空气好像一瞬间凝结不动,一股血腥肃杀的气势混杂着一缕异香,冲出所有躯壳的束缚和自欺欺人的平静,在小小的关口城楼里坍缩,炸开。

 

刀。血。雪。梅。

 

仿佛汇聚成实体的气场笼罩着石床,那个青年的“尸体”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戴着鸟嘴面具的脸,用一种诡异的速度转向他:

 

“......抱———歉......”

 

这从破碎的喉咙里生生拉扯出来的声音,于他,却仿佛来自炼狱。

 

终于,沉重的黑暗袭来。

 

糟糕,把恐怖的生物放进来了。

 

.

 

这是夕屠元年五零三年龙年一季度四日,边境小城还是一派宁静祥和,没有一丝风。

 

界线另一边的土地也沉默着,好像一个白色的坟场。

 

一切似乎都是亘古不变的。没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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