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逆转时间难。
但夭夭也没想过这么难。
就比如说她现在,浑身疼痛,腿脚无力,四肢以一个极度怪异的姿势扭曲着。断断续续的记忆混沌一片,如走马观花般在眼前闪过,就好像整个人在深海中起起浮浮,挣扎无果。
脖子上也凉飕飕的。
在原地趴了许久,夭夭终于有力气抬起手去摸摸自己脖颈处的情况——
哦,难怪凉飕飕的。
原来是没有头。
*
皇城决战。
单孤刀死不悔改地爬向自己妄想中的皇位,最终自食恶果,引攻自曝。那一瞬血液飞溅,李莲花苍白的脸上也染着一丝温热的红。
他握着剑,震惊之余的失望与惋惜,这一刻在他眼中揉杂。
母痋已死,单孤刀的叛乱也已平息,似乎前景一片天光大好。
但南胤邪术千万,业火痋贵为南胤邪术之首,其母痋更是万年不死千年不朽。它在血泊中挥动自己残存的翅膀,被腐蚀消融的肉体藕断丝连,在一片哀悼的寂静中显得尤为诡异惊悚。
李莲花的五感早已不甚敏锐,所以当他察觉到这一点时,周围已经一阵天旋地转。他强忍着眩晕恶心的感觉,头疼欲裂,刚想开口提醒周围人小心单孤刀遗留的阴谋诡计,腹部就猛然一击重创——
他直接被迫腾空飞了出去。
李莲花一头雾水。他撑着桌角忍着腹部的疼痛艰难起身,定了定神才看清现下情景:
风火堂乌泱泱的一群人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为首的管事手持流星锤目眦欲裂。李莲花稍稍一瞥余光,就看到了一身锦衣华服的方多病。
李莲花:……
怎么,刚结束,又要开始一遍了?
李莲花一摆手,从坚硬硌人的木桌上直起身子,心里默默诽谤,耳朵里根本没听进去对面人恼羞成怒的辱骂。
他首先感叹的是这时候的身子可真硬朗,硬挨了流星锤一击,也没口吐鲜血……
不过风火堂的管事看上去更愤怒了。
李莲花撇嘴,他刮刮鼻子,轻车熟路地念着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台词,把刚入江湖的方多病骗得团团转。
夜晚时分,假神医双手环胸看着被迷药迷晕的小少爷,感叹真不愧是年少无知的方小宝——
真好骗。
李莲花走出屋檐,推开沉重的棺材板,为妙手空空施下银针,两人一前一后慌忙跑路——终于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摸索回他的莲花楼。
月光皎洁无瑕,照的这本该阴森森的林木之中都澄澈无垠。寻路许久,李莲花终于在一片荒地上找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小楼。
他叹息一声,虽然常言道世事无常,可也没人告诉他这世事这么无常。
命运就好像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明明终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却还要他再走一遍这来时路,再体会一遍这一生苦楚。
挺可笑的。
李莲花摸摸腰侧,钱袋子不在,他也不知道放在哪里……算了,先回去给狐狸精做饭吧。
他这么想着,刚想抬步进楼,却忽然间余光一瞥,看到了楼边躺着一具无头女尸——
女尸四肢扭曲,诡异地在泥地里爬行向前。李莲花蹙眉,顺着女尸的路线往前看去,不远处是一个长发散乱的头颅。
李莲花:……
不是,这碧茶之毒已经能制造出这么真实的幻觉了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李莲花揉揉眼睛,再次定神一看——
哦豁,她还在爬。还挺努力的。
女尸苍白瘦削的手终于触摸到了那个头颅,她颤抖着臂膀把头按到了自己空落落的脖颈上,也就在这么一瞬间,仿佛血肉滋生,连为一体。
夭夭开开心心地晃了晃刚刚按上的脑袋,美滋滋地想还挺牢固——
“哐当——”
李莲花握着铁锹,狠狠砸向无名女尸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