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如梦（115）和好

沈琅回到房间，先是瞥了一眼桌面上摆有七八盘没人动过，已经冰凉的小菜，再走向内室。

软榻靠窗，冷风蔓延进来，沈琅远远就瞧见了软榻上只着一件单薄里衣，抱着双腿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的玉无心。

她身上无端蔓延着一股孤寂之感，沈琅心莫名地揪起，加快了脚步。

凑近发现玉无心浑身冰凉，浓密的头发丝估计都是由冷风吹干的，连忙拿了条毛茸茸的毯子将她裹住。

他语带责怪之意地道：“你这是做什么，这么冷，生病了怎么办？”

玉无心依旧埋头在双膝上，不看沈琅一眼，也不说一句话，挣扎着不想让他抱。

“别闹。”沈琅空出一只手，把支撑着窗户的杆子取下来，窗户啪地关上。

屋子里和她身上都充满了寒气，一时很难消散，他皱了皱眉，想喊一声外面的人拿点炭火进来。

忽然间，沈琅察觉到自己放在玉无心膝盖处的右手一片湿润，他愣了一下，双手捧起玉无心的脸。

玉无心溢满泪花依旧亮得动人的眼睛和鼻尖都红通通的，豆大的泪珠还不断顺着脸颊滑落。

沈琅不是没见过玉无心的泪，但那都是在床上被欢愉的快感刺激出来的，只有方才或是带上了痛意。

在那种情况下，她的泪只会刺激到他，她越是激动，越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他就会越兴奋。

可现在却不一样，她被伤到了，沈琅心紧紧揪成一团，抬手用大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啪嗒啪嗒，玉无心晶莹剔透的泪珠像崩断了的弦不断落到沈琅掌心，烫得他不知所措，怎么擦都是湿的，还把她的脸给刮红了。

“别哭了。”沈琅抱着玉无心，像哄孩子一样，语气轻柔，“你不是最在意外表吗，再哭下去，眼睛肿了就没现在这么好看了。”

“你既然不想理我，总是对我发脾气，出去啊，回来做什么。”玉无心抽抽噎噎地放狠话，“我不稀罕你过来。”

“不是你踹了我一脚，让我走的吗，怎么变成我不想理你了。”沈琅无奈叹息，轻轻地拍玉无心的背。

“我都快被你折磨得痛死了，你还字字句句冷嘲热讽我，我不过反驳了几句，你却想继续对我动粗。”

玉无心抽了抽鼻子，呜咽道：“要我是那些弱女子，拗不过你，是不是就要被迫承受这些了。”

“我。”沈琅哑然，不敢肯定地回复。

他肆意狂妄惯了，若玉无心像别人那样柔软，不敢出言骂他，或许他真的会不顾一切强行上她。

玉无心不管他，继续带有哭腔地控诉：“我们之间本就是你先强迫我的，你让我走，好，我如你的意离开。”

“你晕了过去，抓着我的衣服，说后悔了，让我不要走，所以我留了下来。”

“我知你不开心，所以你行为再让我不舒适，我都没有怎么抗拒，怕你出事，还度了内力给你。”

“可是，可是这些从来都不是我欠你的啊”玉无心委屈得握紧拳头，垂打沈琅的胸口，“你凭什么这样待我。”

光是打，犹不解气，玉无心露出牙齿，一口咬向了沈琅的肩膀。

沈琅默然，心底渐渐生出了愧意，仔细想来，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换过来，如果他有个喜欢的人，结果被别的女子下药算计，他估计就已经把那人给砍了。

他有什么资格怪罪她，甚至把气撒到她身上，若真要怪，只能怪他们相识太晚，怪他四年前留不下她，让她被别人抢了先。

在这件事里，他占的便宜大多了，最有资格生气的，应该是一早就跟她定了情的燕临。

但沈琅可不会顾虑燕临的感受，他甚至恨不得没有这个人，就算此刻燕临在为家为国卖命。

他只会顾及玉无心跟自己的感受，好不容易在一起，他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跟她闹别扭上。

如此让自己难受也就罢了，还伤了她，让她难过。

“对不起。”沈琅搂着玉无心的脑袋，仍由她发泄，“要咬把衣服脱了再咬，隔着衣服只怕会弄疼你。”

玉无心没用什么力，也没继续咬，她慢慢止住了抽泣声，把泪水全擦到沈琅的衣服。

她缩到了沈琅的怀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几不可见的勾起。

在感情中，不能只有一个人付出和容忍，不然除了那些过于执拗的人，只有付出没有回报的那人迟早有一天会感到累。

她对沈琅各种真真切切的关心落到了实处，适时的波澜、示弱和亲近，只会让他越陷越深，难以自拔，不愿意放手。

窗户只留了一些缝隙，地龙烧着，加上沈琅让人拿了烧得旺盛的银炭过来，屋内暖气越来越充足。

玉无心在沈琅的搀扶催促下靠着枕头，有些不自在露出要上药的地方。

*******************，沈琅暗骂自己一声，用烤暖了的手拧开被放在一旁压根没用过的药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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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哥哥。”

“琅哥哥。”

她一声比一声娇甜，杏眸像是被浸润在水里般，水光潋滟，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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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还没上课，奉宸殿外鸟鸣叽叽喳喳，学堂内也不遑多让。

大伙儿小声讨论道：“你们听说了吗，谢先生跟逆党有关，他已经被关进大牢里了。”

周宝樱吃着点心道：“谢先生怎么都看着不像反贼啊。”

尤月一脸无语：“要你都能看出他是反贼，估计他一进京，就被发现了。”

众人：“……”先不论谢危究竟是不是，这话确实没有说错。

方妙叹道：“那我们以后岂不是不能上谢先生的课了。”所有夫子中，她最喜欢的就是谢危了。

“这也不一定。”一向安安静静的姜雪蕙道：“现在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距离去看玉无心，被沈琅骂出来已经过去了几天，坐在第一排的沈芷衣心情还是有些不好。

她听着众人的话，也不发表意见，只是在姜雪蕙说话后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不过有件事挺令人值得开心的。”在吸引了众人目光后，方妙道：“那个王夫子回家了，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听他说那些令人不适的东西了。”

闻言，众人眉眼间都不自觉地带上愉悦的神情，显然，她们都不怎么喜欢他。

只是不知为什么，陛下竟然没有任何征兆地搜罗了他的一堆错处，说他教学徒有其表，革了他的职，怎么说他都在翰林院有十多年。

就在此时，学堂内踏进了一个抱着书，面容精致艳丽的女子，她一来，原本热闹的学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效果堪比谢危。

蓦地，众人同时隐隐约约觉得王久的离开与曾经跟他产生过几次矛盾的玉无心有关系。

见她穿跟往日差不多的宫装，梳着未婚姑娘的发髻，大家的目光都不由得有些奇异。

就算她身份比较尴尬，大多数人想要讨论或是问她本人都不敢，只能按捺住心里的好奇，不时偷瞄玉无心。

玉无心一路走过来，已经习惯了，加上她本人又是个淡然的性子，自然不会在意。

倒是沈芷衣，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迟疑地看走到了她身旁的玉无心：“玉儿，你这几天，还好吧。”

她记得这是学堂，人多口杂，只是模糊着问了一句。

这几天无论是谁，都不被允许进入宸华殿，玉无心本人也没出来过，沈芷衣都有些怕玉无心被沈琅关着了。

玉无心朝沈芷衣露出与往日并无差异的浅笑：“我很好，没什么事。”

这几日她没出来，一是身体不太舒服；二是沈琅一得空，或者没空都要拿奏折去她那里坐着，她根本没空出来。

今日他离开不久，玉无心也随后溜了出来，除了想跟沈芷衣说说前几天的事，免得她跟沈琅间起什么隔阂外。

也是太久没见谢危了，她要是再不出来，哄人的难度系数必定会大大提高。

谁知道一来，就听到了谢危被关进大牢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