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尘埃落定后的第二年,宫远徵及冠。
他的及冠礼盛大又隆重,被寄予了兄长阿姊所有的疼爱和前辈的期望。红绡绵延至山下,锣鼓连奏三日。
梵音看着这场面酸的牙疼。
“我及笄也没这么大场面。”
在不属于她的那段记忆里,自己的及笄礼是在雪山上过的。教习师为了煮了一碗长寿面,又送了一块玉珏就算是过了礼。
宫远徵卸下玉冠脱下繁重的锦袍同她打趣,“我们的成亲礼一定比这还要盛大。”
他原本想着成了年就成亲,只是兄长说才办了这么铺张的及冠礼得让宫门歇息一段时间,况且提亲,备婚少说要准备小半年,让他再耐心等等。
宫紫商还笑他平日里看着生人勿近无欲无求的,没想到也是猴急。
“你若是等不住,看着梵音心里着急,不如先去把三域试炼过了。”
宫子羽替他出招,手中朱笔在侍卫册上一个叫金重的绿玉侍上勾了勾。
宫远徵已然及冠,后山就要配给一个适龄的玉侍做护卫,正好这次也能陪他一道去后山试炼。
少年看了一眼身旁的姑娘,看她脸上是否不快。
其实梵音倒不是这么在乎成婚礼这件事。她与宫远徵主要是在一处便是好的。她也赞同的点点头,“三域试炼是大事,应当排在前头。”
于是三日后,众人齐齐聚在后山山门,送这最小的弟弟入后山试炼。
眼看时辰将至,他的绿玉侍却迟迟未来,还有梵音,也是不见了身影。宫尚角劝他,“金重或许已在后山等候,梵音应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耽搁了。”
“一会儿让大小姐去照看一番。”
宫远徵背着行囊,最后往上山的石阶上看了一眼,确认瞧不见一点梵音的身形后还是认命地踏进了山门。
雪宫常年落雪,积雪不化,是整个后山乃至旧尘山谷最寒凉的地方。
他穿着宫尚角新为他打的毛裘淌过寒池,却见雪宫院子里有个熟悉的背影正与雪重子温茶交谈。
听到身后脚步,梵音举着茶杯回身,“你怎么才来,我等了好久了。”
宫远徵怔住,一时间都忘了放下背上行囊。
“你怎么……”
梵音抬起手,将腕上的绿玉在他眼前晃了晃。
“来做你的绿玉侍了。”
此时被足足一整瓶蒙汗药药倒的金重还在与周公幽会。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执刃大人更是在羽宫气的哞哞叫。
“荒唐!大胆!这不合规矩!”
云为杉神色如常,安安静静地为他倒茶,冷不丁来了一句,“执刃当初过试炼不也是我陪同的?哪就那么不合规矩了。”
宫子羽哑口无言,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此事放过。
后山雪宫,雪公子把两人带至寒冰池旁,告诉他们池底下藏着雪宫刀法,试炼者需要沉底取出刀法再回到地面就算试炼完成。
“这寒冰池寒冷异常,二位不必急于求成,慢慢来就是了。”
顾念着宫远徵当初一朵出云重莲的救命之恩,雪公子又多嘴了一句,
“当年执刃大人与执刃夫人过这一关时,服用了寒毒以适应这寒冰池温度。”
宫子羽修习的功法属寒,服寒毒调动内息能更适应寒冰池没错。可宫远徵的苍山焚阳诀是至阳的内功,服用寒毒只会与他内力冲撞。
“你休息的内功本就是抵御寒气入体的。若你能在寒冰池中将焚阳诀的效力发挥到最大,应当能支撑你取出刀法。”
“所以,这一关考的是内力和耐力。”宫远徵看向梵音,看向自己的手心尝试运功聚气。
掌心攒起暖意,他将手伸入寒池,发现池水确实没有刚才那么蜇人。
“但是下水取物再浮回水面少说也要一刻钟,我不是我哥,做不到聚功那么久。”
“别着急嘛。”梵音取出木箱中宫紫商送的大氅为他披上,“你哥哥都在这儿困了三四天呢。我们刚到这就已经找到了过关的方向,接下来就是练功养气了。”
其实更快通关的办法也有。
找雪重子拿些药材配一味热毒,再让宫远徵运转内力,热毒加上苍山焚阳诀的内力足够支撑他在水中一个来回。
可热毒毕竟是毒,到底是要伤身,梵音说什么都不愿意。
于是足足七日,他们在密室待了足足七日。
这七日里梵音日日与他合气修功,总算是帮着他突破了两阶苍山焚阳诀。
“别逞能,撑不住了即刻浮上来。”
宫远徵褪去外袍跃入池水之中,梵音之间水面浮起几个泡泡少年的身影就如游鱼一般消失不见。
岸上还燃着一支香,梵音与他约定,若是半柱香他还浮不上来,梵音就拉着拴在岸上的另一头麻绳把他救起。
眼看着那香越燃越多,水面还不见半点动静,梵音有些急了,扯住那麻绳往上拉拉出水的却只有被割断的绳结。
宫远徵游到池底铁盒附近时发现麻绳不够长,干脆用短刀将他割开。可惜那口气没能憋得不够深,他取了铁盒往上拨了两回水就晕了过去。
梵音不敢耽搁往池中一跳,溅起的水花浇灭了那支香,笔直的青烟往上升腾,最后消散。
她往水下游去,终于在水波粼粼中看到了抱着铁盒往下沉的宫远徵。
电视剧里都是怎么演的来着?渡气。
她一手抓着宫远徵里衣的腰带往他唇边凑,一手还要不停地拨水往上浮。
宫远徵的唇瓣冰的和这寒池差不了多少,梵音贴上去时都被冻的一激灵。好在他晕的不久,这半口气渡进去后他就应激地睁开了眼。
说来好笑,他们你侬我侬地过了快两年,还是第一次有这么亲密的肌肤之亲。
宫远徵被吓得呛出一口水泡,然后立刻环住梵音的腰两人一起浮了上去。
正巧雪重子与雪公子进密室来查看他们的进度,见他们狼狈地从水中浮起,赶忙为他们披上毛氅,又倒来了热茶。
“恭喜徵公子,完成了第一域试炼,休整过后就来找我们学习刀法吧。”
宫远徵呆坐在池边,明显是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他抬手摸上还没回温的唇角,触手一片冰凉,可少女滚烫的体温似乎还烙在上头。
梵音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到底是她主动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
突然“轰隆”一声,寒池对面那个祭坛密室的石门不知为何被开启。梵音抬手看了看手心,刚跳下去时她太过心急,蹭上了石块留下几道血痕。
血溶进池水成了打开密室的钥匙。
寂静就这么被打破,宫远徵远远望着那祭坛,想起两年前宫唤羽所说“祭阵”一事。
他握住身边人的手,任由发梢的水珠滴入眼眶,刺痛了眼睛也不想着擦一擦。
“如果,我是说如果。”
“往后真有一日万不得已要开启祭坛,我和你一同祭阵,不止宫子羽那头蠢牛愿意献身,我也是宫家血脉我也可以的。”
他神色认真,眉眼间还透着些许委屈。
梵音捏着他分明的指节轻笑,“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夸自己还要踩人家一脚。”
宫远徵眼中委屈更浓,甚至有些急了,“我说真的。我愿意与你一同祭阵,你别留我一个人。”
“好。”梵音屈指将他发梢垂着的水珠拈去,“从生到死,我们都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