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醒来是在万物向荣的暮春。
那时天气已逐渐热了起来,宫远徵正穿着薄衫在院中浇花。
偏殿中,三七忙不迭跑了出来,因为太着急还险些踩着门槛摔个脸着地。
“少爷!少爷!姑娘她醒了!”
哐啷一声,水壶砸在地上压坏了几根花枝。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迈那只脚。等到他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不知不觉已走到房门口。
宫远徵突然生出些害怕的意思。
他原以为梵音不会再醒了,早接受了梵音抛下他回了自己的世界这件事。他甚至,甚至做好了和一个活死人过余生的准备。
“三七,你去医馆把所有医师喊来。”
“还有月长老,再去把月长老一起叫来。”
三七屈膝行礼,然后拔腿往外跑去,只留宫远徵一人在门外紧张到手心冒汗。
他推开木门,一步一步,绕过屏风,又撩开床前那遮阳光的围帐——三七细心,梵音才醒来,受不了太强的光亮。
床上的人已适应了大梦初醒的感觉,一双玉石般泽光的杏眼正静静地盯着他。
梵音躺了太久,喉管也受了损伤,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发不出什么声音。
“没事,你才刚醒来不着急。”宫远徵压下来乱动想要坐起的身体,“别乱动,让医师和月长老来看看。”
梵音狐疑地盯着他。
你自己就是大夫还需要他们来?
宫远徵读出她意思,帮她掖了掖被角哑声开口,“我怕我治不好你。”
天老爷啊,那样骄傲的一个天才被自己吓成这副鹌鹑样了。
梵音觉得自己罪过太大,于是把手腕塞到他指尖之下。
你摸,是你的出云重莲救活我的。
宫远徵不知道第几次探上她的脉,强劲有力,还有丰沛的内力流转体内,和今晨那将枯油灯的情形完全不一样。
这很难解释,但他也不想解释。只要梵音还肯回来就好。
三日后,宫远徵推着木轮椅到院中,梵音盖着大氅坐在上头。其实立夏天气早犯不着批毛氅了,可出门时宫远徵凶得像个小老头,说什么也要让她带上。
“宫远徵,我的花都被养死了!”
月长老那日诊治过,确定了梵音已无大概,只要日后慢慢养护就行。重新开口说话就成了她复健的第一步。
如今已经是能把宫远徵炒得捂耳朵的地步。
“决战那日无锋踩死了花,事后还是我重新养了一片。你别血口喷人污蔑我!”
“你还是哑着的好,我也清净些。”
把她推进阳光之下,宫远徵抱臂站在她身边,佯装嫌弃地掏了掏耳朵。
“哼,我要是真成哑巴了,某人还不知道要流多少眼泪。”
“谁说的!”
宫远徵还是那样,一逗就脸红。
梵音理直气壮喊到:“紫商姐姐和我说的!”
正在羽宫和金繁蜜里调油的宫紫商猛地一个喷嚏。
作为曾经旧尘山谷最怕冷的人,宫子羽如今习得雪月花三宫刀法内力纯厚,终于有了取笑别人的机会:“紫商姐姐莫不是着了风寒?”
“怕冷就多穿些,省得去找月长老看病金繁又要不开心。”
宫紫商将空茶盏往他身上一丢,“六月酷暑吃冰都要冷哭的人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话。”
这话说出来执刃大人着实没面子。
宫子羽立刻捂住云为杉耳朵求饶:“好姐姐是我错了。别揭我短了。”
矮桌旁四人相视一笑,阵阵爽朗笑声从羽宫传出。
宫门处处一副生机向好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