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远徵的记忆里,嫁入宫门的夫人结局无一圆满。
娇美寡言的兰夫人郁郁而终,清丽恬静的泠夫人殁于仇敌刀下,而自己的生母——永远会温温柔柔地喊自己小徵的姝夫人十年前与夫君一同战死。
这好像是一种无解的诅咒,扼杀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女子。
梵音当属天宽地阔的雪山,而不是抬头只能见四四方方高墙的宫门。
更甚者,梵音说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待完成了任务她便要归家与家人团聚。以爱意之名把人绑在这牢笼一辈子,那这爱也太过自私了。
于是宫远徵摇摇头,“她不会愿意留下的。”
“你都没有问过,又怎知她不愿留下。”
灯火逐渐稀薄,笼中光亮慢慢收拢,屏风上投去的两个人的身影也淡去。
宫尚角看着他又往茶炉里投进一勺黑枸杞,又劝慰道:“我也只能说到这份上,挽留与否全在你。哥哥不希望你留下遗憾。”
两位兄长的情情爱爱都是杀机与锋芒交握。宫子羽与云为杉无疾而终,他与上官浅有缘无分。宫远徵与梵音合该圆满。
宫尚角终究是没能喝上这黑枸杞泡的茶水,宫远徵也难得没起身恭送兄长。等到笼中烛火彻底熄灭,“噗嗤”一声冒出一阵青烟,他才回过神来。
半开的窗子里挤进一个雪白的毛团,宫远徵眉眼中总算愿意露出些欣喜,将毛团拢进怀里,“小畜生跑去哪撒野了?”
“你要真跑丢了,梵音回来又要和我闹。”
提起梵音的名字,那点欣喜即刻又落了下去。
白猫有灵,感知到主人情绪低落,拱着脑袋往他怀里蹭着,又伸出湿漉漉的软舌舔了舔他的指尖。
宫远徵被失笑,垂首看它,“你和她一个样儿,惯会哄人。”
他朝外望去,期盼着能从那半开的窗子看到些山下的光景。
徵宫离宫门最近,遭劫难时往往首当其冲。有时他坐在窗边发呆时还能看到山下高塔尖挂上的灯笼。
只是今夜不管他怎么望,看到的都只有墨色的天和分散的星子。
山下万花楼,
云为杉在寒鸦肆的掩护下成功溜进了关押梵音的包厢。梵音见她来,柳眉一挑,却也忍住没发出什么声响。
“我已将消息传递回宫门。五日之后就是决战,到那时我会和寒鸦肆助你出逃,回谷中支援。”
梵音指了指大门,又在腰间比划了几下,意在告诉云为杉自己的佩刀还被四魍压着。
“四魍攻上谷时万花楼的守卫最松懈,你可以伺机取回佩刀。”
“神女大人骁勇,应当不会连几个魑阶刺客都解决不了吧。”
果然牙尖嘴利,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还有心思挖苦,怪不得宫远徵总在她那儿吃瘪。
云为杉不能在厢房停留太久,只草草交代了几句四魍拟下的计划后就要离去。梵音扯住她袖袍,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你说司徒红的血有毒,而你和宫子羽五日后又要正面和她对上。”
她从袖口取出一天青瓷瓶递了过去,“这是我的血,能解百毒又或者在人重伤时吊上一口气。”
“若是你二人当真不敌中了招,这血还能救你们一命。”
云为杉接了瓷瓶就要道谢,梵音立刻抬头止住了她弯腰的动作,“我只是怕宫远徵的出云重莲再浪费了。”
“他辛辛苦苦废寝忘食种出来的,总不能全送进羽宫一朵也没吃着吧。”
哪有园丁辛勤劳作,最后连自己的花也看不到闻不着的。
宫门这帮子人从来都是只会伸手要,也不想想宫远徵种一朵制一种毒要耗费多少心血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