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姬将死,弥留之际,宫子羽终于匆忙从后山赶回。
他眼中的悲痛如山间巨石崩塌,一发不可收拾。
梵音扯了扯宫远徵衣袖,“我们先出去吧。”
雾姬夫人将他从小抚养长大,与他而言甚至比兰夫人感情更加深厚。这最后一点点时间,该留给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
“小时候宫子羽想要我的蝴蝶,还拿那难吃的糕点和我换,被我一口回绝还给他骂的哭着回羽宫找兰夫人。”两人在长廊上枯等时,宫远徵看出梵音心情有些不好,便和她主动说起了幼时的糗事。
“你骂了他什么?”
宫远徵自己斟酌了一番当年那两个字对宫子羽的伤害到底有多大,“野种。”
怪不得。
确实难听,但若是从宫远徵口中说出便觉得也就那样。
梵音努力构想着一个连药圃篱笆都够不到的小豆丁冷着脸说出野种两字,然后把另一个小豆丁骂的涕泪横流跑回家找娘亲的场景。
医馆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笑了一会儿后梵音又觉得这么放肆的笑声有些对不起屋内濒死挣扎的雾姬夫人,于是又捂住嘴把笑声咽了回去。
“徵公子,神女大人。”又是两人相处得正融洽的时候,有玉侍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打断了他们。
宫远徵沉下脸,冷眸瞄了一眼这坏事的侍卫,不耐烦道:“又出什么事了?”
“角公子让小的来通传神女大人,大研城据点来报,两日前无锋率人偷袭,除侥幸逃生回来报信的黄玉侍外,其余宫门侍卫皆战死。”
“山神庙已破,祭司族被俘,往后事宜还请神女定夺。”
那巍峨的雪山,除了山神族后人便只有拿了信物的人才能登了,无锋怎么能登上去呢?
是了,祭司一族被俘,所有的信物现如今都掌握在无锋之手。
宫远徵扭头看着身边的人,生怕她一个缓不过来晕在地上。可该痛该难过的是梵音,而不是祁枝。
作为半路降临到这个世界的人,祁枝对山神庙和祭司族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心口处那细碎的疼又让她不可忽视。
她轻轻抚上胸前,感受着衣料下来自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魂灵的震颤。
梵音抬头抹掉了不知何时掉出又止不住的泪,默念道:“放心,我会替你杀了他们,为那些枉死的族人报仇。”
蝴蝶扇动了翅膀,就在万里之外引起了一场海啸。或许正是祁枝在这个世界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原有秩序,才导致了大研城的灭门惨案。
况且她还占了人的身体,于情于理都该替梵音承担这一切。
议事厅内,才解决完雾姬夫人和宫唤羽之事的几位长老还有宫尚角仓促落座,一时无人知道该如何开口提起。
在这样的时刻,梵音第一个想到的竟还是宫远徵,那个只到过山下从未见识过江湖的少年。
宫远徵也正在看着她。
梵音都记不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她回头,宫远徵就一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