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幸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对一人生了思慕之情,虽然这思慕是她很久以后才发现的。
那时夜色正好,温润的月光无声流淌,她双手托着下巴坐在青石台阶上不知在想什么。
那里是蘅月宫,那时她宛如一只想要挣脱牢笼的幼兽,却再次被人扔进更小的笼里。
宫里没人敢跟她说话,也没人愿意跟她说话,只把她当成茶余饭后谈资。
她嘴上说不在意,这个身份也并不允许她在意。
忽然一阵琴音传来,很轻柔,却很有力量。
她四处看了一圈,没看到人。
然而那样的琴音一直陪着她直至入睡。
第二晚,第三晚,琴音一直出现,她却从未见过那弹琴之人的出现。
第七晚,她让宫人寻来一张好琴,摆来屏风,独自等在那儿。
终于琴声又出现了。
她问,可否请弹琴之人前来相见,教一教她,她已买好琴,若不愿相见,可走至屏风后。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看着屏风后多了一道身影。
清瘦却颀长的身形,看着年纪也不算大。
他怀里抱着一张琴,静静地往屏风这边看来。
其实沈檀幸不喜欢弹琴,她自问也不是什么风雅之人,只不过想着用学琴来引他相见罢了。
这是她这些天来唯一的慰籍。
隔着屏风,他除了教她琴艺外,还同她说过许多宫外发生的事,偶尔还会给她带一些小吃食。
能进出蘅月宫的、懂得的东西如此多的,她不是没悄悄猜想过、偷偷打听过,但没想过是谢危。
只因此人每每与她相见,一张脸板得死死的,实在难以让她与屏风后那位说话温润的人联系在一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日日盼着屏风后的人。
她再不敢和别人吐露礼音的事,但还有很多事可以讲。
到最后,她状似开玩笑地说
沈檀幸不如你带我走吧。
这玩笑话里,确有真心的成分。
不过那时她钝得要紧,以为自己所谓的真心话是“带我走”,而不关乎“你”。
她以为,是个人带我走就行,是不是“你”也无所谓。
她没想到的是,屏风对面的人说了句“好”。
他说“好”。
那颗灰暗的心终于燃起了一点光亮。
她无比相信,他能说到做到。
也就在那夜过后,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给了她承诺,给了她希望,又弃如敝履,让她重新陷入自我怀疑,甚至将她推进绝望的境地。
她仍旧会等着,怕自己失望又只好假装并不在意,有时下雨,她就撑着伞告诉自己“我只是在观雨,并没有等人”。
等了足足百日。
第一百日一过,她喝着酒醉得不省人事,恍惚间梦到他说过的一些话。
他说起一个人,到最后说道:“她分明是极好的人,可总挑自己的不好。”
她又开玩笑似的问道
沈檀幸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屏风那边沉默半晌,没有否认:“是。”
想着想着,眼泪就淌出来了。
这句话,说不定也是假的。
都是假的,还有什么会是真的呢?
不过也是,她明明是那么讨厌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人觉得她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