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熙再醒已是日上三竿。
因为别的吃不下,他昨晚宫宴上也就贪嘴多喝了两杯。
可那明明是果酒,就算是醇厚的烧酒,按以前的酒量来说喝一斤都不在话下。
现在两杯酸甜的梅子酒都能败了自己,宋熙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按按心口,默默叹了口气。
才后知后觉——
记着昨晚自己胸闷,在湖边吹风来着,后头皇帝来了……
……皇帝?!那这儿是……
宋熙心头一惊,猛睁开眼睛,迎面对上褚云璟的脸。
皇帝的双眼皮是很秀气的小开扇,薄薄的一层像瓣初展的桃花。
此时正弯着眼看他。
……这大清早的,还挺不好意思。
宋熙低头往被子里藏。
褚云璟一把给人捞出来:“躲什么?可是还困?”
朕擅作主张把他带过来,晏温……不高兴了么……
宋熙别着头不说话,半晌才吐了一句:“昨晚……”
褚云璟脸上明显划过一丝慌张,连音量都提了几分:“没有!朕什么都没做,你看看,连被子朕都命人都铺了两床!你只是…只是与朕……同榻而眠罢了。”
他虽然和宋熙有肌肤之亲,但是从来没有过真真正正的行那种事情。因为,欢愉需得是两个人都——心甘情愿……
褚云璟不知道宋熙怎么想,他认为借着幼时的情分在,许多话是不必说的。他不提,只是一味给他最高的权利,以证明安王宋熙,是这大凉里和自己一样尊贵的存在。
宋熙看着无措的褚云璟,皇帝结结巴巴奋力辩解的样子,还真是……
可爱极了。
他不禁松了自己紧绷着的身子,点了点头:“现是什么时辰?”
“刚过辰时,”褚云璟盘腿坐在床榻上,“饿了吗,可要传膳?”
宋熙点头同意。
昨晚没吃多少,现在是真觉着饿了。
褚云璟来了兴致:“昨晚看你喝了酒,今早就不吃什么油腻,让御膳房给你煮点甜粥可好?”
皇帝的身体前倾,宋熙这才注意到皇帝一身龙袍,并没有换平时在寝宫中穿的常服。
显然是下了朝就直奔养心殿而来。
“好。”他对上褚云璟热烈的眼眸,青年的眸子里含着笑,灿烂的像兜了一汪星辰。
宋熙的心顿时软成一片。
宫里的速度快的很,他洗漱也就一刻钟,热气腾腾的粥就被摆上了桌。
褚云璟夺过怀忠手里的碗勺,把他拂开:“朕自己来。”
怀忠愣了一瞬。
……起猛了,看见九五至尊伺候人了。
旁边的高寅拿拂尘的把手碰了碰怀忠胳膊,递给他一个“看你那点出息”的眼神,后笑眯眯地躬身对褚云璟道:“陛下,奴才告退。”
怀忠也作揖,跟着高寅退步离开。
高寅悄悄合上养心殿内殿的门,回头就对上怀忠疑惑的眉眼。
“高公公,陛下他……”
高寅拿拂尘轻敲了一下怀忠帽檐:“不可罔议陛下。”
他立马瞪大眼睛,双手捂嘴,庆幸自己声音不大,不然此时要被拖出去杖刑了。
宫里最忌嚼舌根。
高寅一甩拂尘,脸上笑成一朵花:“咱家做奴才的,主子们过的好就行了。”
俗话说,天子的殿门一关,什么规矩体统,都是不存在的。
怀忠倒是不可否认,乖顺的点点头。
“咱家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是看着陛下过来的,这些日子你不能看不出来,安王殿下——是陛下的心头肉手中宝,”
高寅望着脸前规规矩矩的怀忠,继续开口道:“你跟了安王殿下,也好,算你的机缘,不过咱家还得提点提点你,别出了宫墙就忘了做奴才的本分,跳脱的性子需得收一收,要时时刻刻记着伺候好主子才算。但是你也得明白,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至于这算是登天梯还是夺命桥,只看你作何表现。”
他是先帝在位时就在宫里侍奉的,一直跟在褚云璟身侧,后来褚云璟即位他也被提了内侍监继续侍奉在他身边。自己看过太多深宫里的人事变迁,高寅心里明镜儿似的,他的小陛下啊,怕不是早就坠入爱河喽——
殿内。
宋熙看着拿了汤勺正在盛甜粥的褚云璟,问了一句:“早朝臣没去,前臣可有为难陛下?”
“他们不敢。”
褚云璟把瓷碗递给宋熙:“你刚从北疆回来,朕准你天假怎么了。”
文臣还行,他们巴不得宋熙永远都不出现,倒是早朝那些武将们不见安王确实闹的褚云璟头疼,但因昨日宫宴也都见过,他搪塞两句也都过去了,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晏温,知道你喜欢吃些甜的,这个厨子是之前我在江南那些日子时从一个百年酒楼里寻来的,最是擅长做这些粥食糕点,你尝尝可还喜欢?”
宋熙接过瓷碗尝了一口。
入口绵软,是……莲子?
褚云璟托腮看着宋熙,观察他神情变化:“如何?朕早就让他们煨着了,银耳莲子,入了秋最是养胃。”
宋熙微微点头,应了一句:“味道很好。”
褚云璟弯了弯好看的眉眼,道:“今日就让这厨子随了你入府。”
军中艰难,他的晏温作为主将其中的艰苦更是罄竹难书。
昨晚抱他的时候轻的跟什么似的,一张脸瘦的只有巴掌大,需得喂胖点才好。
褚云璟低了低眼睫,眸子里闪过一丝阴翳。
——
膳罢。
宋熙自知没有留下的理由,行礼告退。
褚云璟没拦,或者说,他也没有缘由磨着宋熙不让他走,自己已经逾越把人扣下了一晚上,还想怎样……
这样想着便也不觉得难过多少,甚至……倒像是自己占了不小的便宜。
褚云璟嘴角勾了勾,起身出了养心殿。
“高寅,昨日我差了个小太监给安王,叫什么?”
高寅亦步亦趋地跟在皇帝后面:“回陛下,是小忠子,怀忠。”
“怀忠……”褚云璟重复一遍:“前些日子你告病那两日顶替你那个?”
“朕有些印象,是个办事利索的。”
高寅回道:“是,那孩子入宫有七八年了,一直跟在老奴手下面,陛下放心,是个身世干净的,就是心思活络了点。”
褚云璟点头,道:“心思活络么……”
晏温自北疆回来后愈发不爱说话了,有个活络些的人在他身边也好。
褚云璟顿了顿,想到了什么:“昨日宫宴开宴半个时辰后朕才见他从侧门过来,你去查查他做什么去了。”
高寅领命道:“喏,奴才这就差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