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娶亲 05

13、

彩云镇不远处的林间空地，风吹树叶，簌簌萧瑟，飞鸟惊过，脆鸣空灵。

除此之外，墨色的夜空寂静的只剩而人极力压抑着的粗、zhong的呼吸声。

须臾，李莲花整整衣襟，红晕消退，面色重归苍白，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兀自喘息的笛飞声。

“笛哥哥，没啥经验，火气倒旺。快些消消火，还答应了小宝去查案呢。”

笛飞声背过身去，拉起腰间的衣袖掩住裸露的上身，暗自催动内息，方将全身的热火消散。

“笛哥哥，笛盟主，阿飞啊，我的奴隶……”

李莲花欣欣然，碎碎念，左瞧瞧身旁盘根错节的老榕树，右眯眯远方将将凋谢的残花，低头遍地金黄的落叶，抬首是满目的星河。

苍天之下，大地之上，一花一草，一事一物，皆美。神佛鬼怪都不可怪他贪恋人间。

冷不防地，一只大手环住他的腰身，足下轻点，越过了老榕树，朝着彩云镇的方向飞身而去。

“去朝霞村。”

笛飞声颔首，向西偏了偏方向。

朝霞村在彩云村的西面，两村之间只隔了几亩农田。在划分上，东边一片农田归属彩云村，西边的自然是朝霞村，因而两村之间相熟的多。

那位在闺阁内平白被掳走的孙离珠，家中一亩田地便在两村交界的西南角。典型的农家女子，性子泼辣，好占小便宜，虽说如此，看不入眼的事情常常不吝已失，挺身而出，也是个性情人儿。

夜已过半，彩云镇的灯都熄了。进了朝霞村，二人牵手而行。孙离珠家距村头不远，行不多时，笛飞声轻轻跃起，二人伏上了孙离珠父母家的房顶。

14、

孙离珠家的庭院凌乱不堪，落叶累积，中央一口凸出的古井，木桶歪倒在侧，农具堆放的四零八落，院墙上除了悬挂的风干腊肉、大蒜。但让人瞩目和惊骇的是糊在满墙满院的驱鬼的纸画，东侧一房亮着幽黄的灯光，更让这诡异、杂乱的墙院说不出惊悚。

李莲花倒吸一气，双手不受控地揉搓着笛飞声的大手，几乎偎在了他的怀中，低声道：“可怕啊可怕……”

蓦然间，亮着光的房子传来一阵嘶哑的女声：“女儿啊……你在哪儿？如果你还在世，快想法子告诉妈妈我，若是你真的不在了，也托梦告诉我，好歹要有一地归处~”

随后，传来一阵响动，辨声是房门被打开了，一个洪亮的中年男子的声音骂道：“臭婆娘，莫要再做这些，再把鬼招来了，我们这把年纪了也不怕啥，洪儿要怎么办？”

“你只知道洪儿，洪儿，咱们离儿可是不见了，失踪了。足足一个月，也不见你去官府，也不四处亲身去找，我们离儿该有多难过、多无助啊……”

“哭、哭、哭，哭什么？怎么找，那是鬼王，被鬼王抢去了，人怎么能跟鬼王去抢。族长请了那么多和尚、道士，摆了阵，做了法，月亮村的周家姑娘不还是失踪了。这鬼那么厉害，我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我也死了，你该甘心。”

屋内女子再不做声，悲伤、无奈、无力…… 化作悲痛地哭泣。

男子不耐烦地走来走去，大约是厌了，“彭”地一声关门。

李莲花轻叹，道：“可怜~”

笛飞声却道：“可恨……”

无知本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有心人利用。正如彩云镇的村民，正如孙离珠的父母。世间本无鬼怪，谁也不曾亲眼见过，偏偏有人深信。有了欲望，寄托鬼神，却忘了向内寻求；鬼神滋事，不疑只惧，甚至供奉香火，乞求鬼神的宽恕。

可怜的是愚人，可恨的是愚人，比愚人更可恨的是那始作俑者，幕后之人。

啜泣声也渐渐断去，良久，烛光闪烁了一下，忽而熄灭。

李莲花目光盈盈闪烁，若悲若悯，笛飞声心头一软，柔声问道：“还去月亮村吗？”

“去，看看……”

果不其然，月亮村也是一派的萧索、寂寥、阴诡，比彩云村和朝霞村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失踪的周茹家虽无光亮，依着笛飞声敏锐地听觉，房内窸窣的谈话声自然躲不过他的耳朵 —— 父母二老皆在求佛保佑，求鬼放过。

15、

方小宝醒得极早，公鸡还未打鸣，他便敲上了李莲花的房门。

彼时，李莲花侧着身子，一手一脚搭在笛盟主的身上，睡得正香。忽然梦到身处晦暗不明的海边，电闪雷鸣，一道闪电自天而降，不偏不倚，劈在了他的身上，惊得他慌乱坐起，扰醒了嘴角挂笑美梦连连的笛盟主。

“李莲花……李莲花……开门啊，李莲花……”

“啊……来了……” 李莲花赤着足打开了门栓，仰面打着哈欠，瞧着外面黑蒙蒙的天儿，气不打一处来：“方小宝，你吃错药了吧，这才什么时……”

没等他说完，方小宝绕过他身边，径自走了进来，长剑一横，坐在桌边，道：“睡不着，你们昨夜打探的怎样？”

笛飞声慢悠悠地起身，披上外衣，眼睛一斜，瞧见方小宝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阿飞啊，你还是不是人了，居然让李莲花打地铺，你不知道他身子弱的吗？”

笛飞声尴尬地立在原地，恰逢李莲花走了上来，四目相对，笑意难掩。眼睛眨眨，即是向李莲花求救。

李莲花摸了摸鼻尖，迅速做出反应，一手指在笛飞声面上，骂道：“笛飞声啊笛飞声，果然是大魔头，竟然欺负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文质彬彬的病人，好一个歹毒的大魔头……”

笛飞声默不作声，故意冷着脸，做出一副人鬼莫近的冷酷神情，可弯起的眼角怎么看也是在笑。

奇怪，绝对的有猫腻 —— 方小宝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以往的经验告诉自己，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只得强压着疑问，继续去问昨晚的细节。

待李莲花娓娓述罢，已过破晓，自然，有些情节被隐了去。

彩云镇家家户户门外张贴辟邪驱鬼的门画，一水的青面獠牙，望之生畏。昨日来时几人一心想着赚钱，只当是这边的习俗，怪是怪了些，未做他想。

始末已知，这才发觉昨日集市热闹喧嚣，可细细回想起来，十八九的妙龄女子忒少了些。想来，也是惧怕鬼王，迫不得已幽居家中。

这假鬼王已然成了彩云镇的梦魇，不抓住他，整个镇子的人都不得安宁，惶惶不可终日。

方小宝沉默着听完，思索片刻，道：“听你说来，这位自诩深情的竹马刘魏很成问题了。不如偷偷跟踪他，必能捉住那鬼。哎？阿飞，你一直在偷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咱们现在讨论的是要抓鬼救人的大事，人命关天，你到底在笑什么，别以为掩面，我就看不出来你在笑。哎，李莲花，你倒是说说，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李莲花为难地挠挠头，故意不搭理他后半段话，转而道：“抓鬼容易，破人心之鬼难。跟踪刘魏抓住背后的鬼很容易，你和阿飞轻功了得，任你二人谁去跟踪必定能揪出那鬼王。但抓了鬼之后呢，再来个人谎作鬼童献祭，鬼女上身，这些人怕还是会上当，整个镇子再次陷入求神拜佛、敬鬼畏怪的境地，终不是良策。”

“不如此的话，何为良策？让那鬼王在光天化日之下曝光，让所有的人看到鬼王的真实面目，告诉他们，世间本没有鬼？”

李莲花欣喜地对方小宝点点头，道：“不错！他不是假称鬼王娶亲吗，咱们创造条件，让他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