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再会02

4、

纸窗漏风，烛光摇曳，忽明忽暗，李莲花惬意地躺在床上。烛光的明暗对他来说，区别不是很大，白日时，尚能辩物，到了夜里，烛光始终不如太阳，总是有黑漆漆的一团在眼前摇晃。

他也早已习惯，夜间总不出门，他总在想，若是有一日，可以不靠眼睛便能看到世间的一切，该有多好。

过了些日子，他白日里也出不了门，起不了身，就安安静静地与床为伴。这个时候，他依稀能看到自己的师父，能看到未曾谋面的爹娘，再后来，他看到了方小宝，甚至是笛飞声。

自己破了那么多迷案、奇案，不晓得自己这副枯骨被发现时，会不会被哪位“大聪明”卷入一场凶杀案中。想到这里，李莲花竟觉得好笑。

上天对他不薄，少年成名，天下第一，拥簇者无数，身中碧茶之毒还能悠闲地度过十年时光。

「方多病，再多去捡些柴火。」

「不要对小爷我颐指气使！」

方小宝怼归怼，却是轻身纵出，乖乖地捡柴火去了。

听着屋外两人的声音，李莲花微微一笑，这两人愣是将他从鬼门关又拉了回来。

也罢，能活着当然是最好的了。

5、

月如钩，夜清凉。

木屋外堆起圆圆的高高的木柴，燃着熊熊大火，海边一副晚霞犹在的绮丽景色。

桌椅板凳被方小宝搬到了屋外，三人围坐一处，执著无言。笛飞声双眼放光，一副期待的神情，然而李莲花和方小宝望着满桌黑糊糊的饭菜，实在是想不出配得上这桌菜的“溢美之词”。

「阿飞啊，这桌菜颜色很均匀啊，都是一个色……」

还得是李莲花啊，这都能夸。方小宝是由衷的赞叹，打心底地佩服 -- 我去，笛飞声这家伙居然笑了，这家伙居然会这种笑，不是嘲笑，不是狞笑，而是开心的笑。

「是啊，是啊，这菜做的真不错，一般的厨子都做不出来！」

李莲花冲他使了个眼色，明显是在说，过了哈，戏多了。

又是一阵沉默，李莲花夹起身边黑漆漆的看似是油菜的“菜”，猛地吞咽下去，嚼也没嚼，最后还不忘点点头，以示很满意此中滋味。

方小宝眉头一皱，难不成这菜只是卖相不行，实则勉强可吃 -- 他谨慎地夹起一根“菜”，放入嘴中，只稍一嚼，苦味、涩味、糊味、咸味……“呸……呸……呸……” 吐完后，还不忘喝水漱口。

「阿飞，你是要毒死我们吗？」

阿飞一脸懵逼，有那么难吃吗 -- 于是乎，也夹起一筷子，猛地吐了出来，“李莲花，不要再吃了。”

却见李莲花又夹起另外一盘中的一坨，吞咽下去，笑眯眯地看着两位扭曲的脸。

「李莲花，我说真的，真的有太医钻研过碧茶之毒，并且成功地解了上上上任监察司总督的毒。」

笛花二人四目相视，笛飞声眼底隐有悲伤之色，李莲花却很是坚定，温柔地道：“信你。”

小宝很是开心，“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明天？”

“小宝，我今天才下得床来，总得让我再修养一下，是不是？”

“那倒也是。”

6、

「那个……二位，寒舍只有一间房一张床……要不二位去村里的客栈暂住一晚？」李莲花摸摸鼻尖，讪讪道。

「好。」

「不要。」

说“好”的自然是方小宝，刚才的晚饭，他是一点没吃，早已饥肠辘辘，一门心思地想吃些好的。

“阿飞，你不要闹了，走，跟我去客栈。” 方小宝拉过笛飞声的手腕，便要出门，怎知，笛飞声不动如山，任他使了十分的力气，也拉扯不动。

“我不走”，笛飞声说罢，挣脱方小宝，自顾自地打起地铺。方小宝一看这人如此任性，刚要发作，却见李莲花朝他挥挥衣袖，便也作罢，整整衣衫，风度翩翩地出门而去。

“我说阿飞啊，你这不是自找苦吃吗，跟着方大少吃香喝辣的不是很好？”

笛飞声枕臂而躺，悠悠道：“守着你……”

“我……”

不知为何，“用得着你守吗” 几个字再也说不出口。暖，很暖，从心暖到手、到脚、到全身各处。

二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蜡烛已燃尽最后一丝烛芯，四周陡地漆黑一片，只剩两颗跳跃着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