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剖白

“当年，师父因为甄叔叔你们的失踪，四处奔波寻找。这一找就是两年多，我记得，是第二年的下半年吧，师父本来要回来了，但后来却寄了一封信回来，说要去见一个人，迟点再回。之后回到山庄不久，先是师母突然的……，师母下葬没多久，师父就跟着病倒了，病势汹汹，不久后就药石无医，这转变把我们都杀了个措手不及。”想到当年，真真是周子舒人生最昏暗无措的时间开始。

至今都想不通，明明前一刻师母还笑着叫他们多吃肉，下一刻就倒地昏迷，然后就怎么都救不回来，眼睁睁的看着师母变成冰冷的躯体躺那儿。

而师母的逝世，仿佛抽干了师父的心气神。

“那一年，我十六岁。师父的亲子九霄年少，才十岁；性格过于……憨厚……咳！师父就把庄主的责任交给了我，也把那么九霄交给了我，另外还有的就是，让我一定要找到你，把你带回去给他看看。十六岁的少年庄主，年幼可欺。那两年啊，是我人生之中最为焦头烂额的两年了。好似就在师父忌日过后，就不断有的人开始针对起四季山庄。我是左拆右补，东拉西扯的，凭着庄子里的叔伯们才勉强稳定了局面，可叔伯们却……”想到那些为了山庄而牺牲的长辈，周子舒的心还是揪着的痛！

要不是他无能，叔伯们就不至于拼了命的用命去镇摄那些帮派。

“阿絮……”温客行伸手抱着周子舒，这密不漏缝的亲密接触，温客行才惊觉，知道阿絮瘦，但阿絮的身体怎么瘦得如此不寻常！

摸一摸，都是骨头！

想到青矾每次吃饭都准备拖着阿絮不说，每每都想方设法多多藉口的让阿絮多吃，有时候，一天下去加上点心炖汤，阿絮总能吃上五六餐！

常人这样吃，不说胖吧——总归是练功的人难胖，但总不至于这么瘦骨嶙峋！

阿絮瘦得不寻常，是因为内伤，他认识阿絮这么久，却并没有机会摸他的脉！

阿絮在躲什么？

阿青，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温客行心下打定主意，阿絮不说，不让他探脉，他就找阿青问！

不知道自己的亲亲师弟又想摸他老底的周子舒，安慰的拍拍老温的手臂，继续说：“师父虽然不曾要求我把四季山庄发扬光大，更上一层楼，但是我也不能让四季山庄就这样的没落，甚至，消失。后来，我逃了。带着四季山庄的八十一名弟子，逃到了晋州，现在的晋王，当时的晋王世子是我的表哥，他在师父走后不久就不断的寄信过来，希望我去帮他。而我，因为四季山庄的压力，我也真的去了，想着借以朝堂的势力，保下四季山庄。”

温客行没有经手过士大夫的教育，他不懂朝政，但却隐隐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与虎谋皮，是要有虎并肩的战力才行，阿絮与在这样，怕是……反遭虎噬了。

——晋王，他家阿絮的伤，没有你的手笔，还能留你狗命，要是让他查到什么，我必取你狗命！

温客行眼尾腥红一线，杀意满腔。

“现在想想，这不就像个丧家的狗一样，做了个逃兵。”

“阿絮！”温客行听不得周子舒如此的自贬：“并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一人如何抗得了那许多家的施压？弟子们没有成长起来，长者们又都牺牲了，你总得为他们的性命负责。避开风头火势并不丢人！”能挣扎出一条生路，才是最好的负责任。

“……你不知道，我去了晋州后，当时的老晋王相中的继承者并不是嫡出的表哥，而是侧妃之子，为了帮晋王世子夺位，我建立了天窗，一个以刺杀与情报一体的探子鹰犬。”

“天窗？原来天窗之主是我们阿絮啊！”与鬼谷，毒蝎齐名的天窗之主！

怪不得他从来探不到底，阿絮的易容可是造化精深的很。

“嗯，天窗，那可不是个好地方，进了朝堂，成了鹰犬，手上就没有了干净的一天，为了情报，为了任务，我杀过忠良，杀过奸臣，灭过官员的满门，包括孩子妇孺弱残都不曾放过。”当然也被反杀过不少次，他身上的累累伤痕，就是那十年的见证。

“老温，天窗之主，靠的不是以德服人。”周子舒看着温客行：“我杀人放火，心狠手辣。”天窗只进不出，七窍三秋钉这个规定都能订下的他，谁敢说他善良？

蝎王吗？

——蝎王：天窗之主你礼貌吗？

与你这鬼主比起来，谁的名声比谁好？

“……”温客行静默着，微红了眼眶，他知道，他知道他的阿絮在安慰自己呢！

“嗯！那周首领，你采花不采？”说完伸开双臂，一副任任君采颉的模样。

“……好好等着！”周子舒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的睥了他一眼。

“啧，阿絮～可别让小可等太久呐！”温客行被一眼的风情迷得五迷三道。

“好好说话！”周子舒一脸的正气，狠狠的往那人手臂上一拍。

“那现在呢？”现在的你，还是在天窗的位子上受着吗？

“现在？现在的我，只是周絮，一个，江湖浪客。”本打着醉死即埋，浪迹天涯的四季山庄罪人。

“那还好，出来了就好了嘛。”温客行笑着，心下却又给晋王记了一笔，看阿絮的样子，就知道心里的苦他没过去！

人的肉身的苦，痛痛也就过了，最怕的是心头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