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立派无盟（其五）

玉锦笙奉金粟芯之命，至淮春城各段城墙造设诸类枪支、跳雷、木霹雳、破山弩等器械以加固城防，他颇精此道，昔日玉琼庄内，便曾日制枪械千支；战机坦克亦不过两三日之功即可参战。而今身居故土，得灵气滋养补给，虽未尝敢称事半功倍，料也相差无几，然淮春城规模不下于大洋洲，如需令一众守城器械得以兼顾全城，纵他之能，因平日诸事所误，恐仍需一月之功。且玉锦笙此前忧心自己因失信而承风刃裂体之刑，进而魂飞魄散，是以与玉锦晏约称，倘自己酉时未归，当于诸王嗣中另择一贤者执掌璜渭封国。而今己奉圣命加固城防，归期尚未可知。

昆甲帝国官员散值并无确切之时，早则申初二刻，晚则酉正时分，况如今金粟芯夺权，早朝亦可未宣而改之，何况官员散值之期乎？倘届时未归，当联络澄漪夫人，借其之口，告知一众族亲才是。果不其然，临近酉时，仍未闻散值之讯，然当玉锦笙动用灵能，企图传音于澄漪夫人时，却如投石入海，再无音讯。

他正自起疑，忽觉香风掠过身畔，金粟芯竟随之现身立于卵黄色的城墙之上，她仍是冕服帝冠，身负纤长钢刺，盈盈一笑，道：“嘻嘻～渭王殿下，未知今日成果何如？”玉锦笙答道：“燧发枪千支；破山弩三百架；跳雷八百余，另有五轮突火车一十二台；火柜攻敌车六六之数；神火飞鸦百余，当可顾及左近九里之地。”“嗯——”金粟芯故作沉吟，居高临下扫视一周，继而说道：“朕此来，旨在商讨殿下前番失信一事……”“我自知有负圣恩。”玉锦笙不假思索道：“甘受风刃裂体之刑！”“嗯——何须如此嘛……”金粟芯道：“渭王倘于今日薨世，朕亦将微感惋惜呢～哦，殿下兴许已然忘却端阳前夕，九江府内，殿下尚欠朕冰莓汁一碗，至今已近两月光阴，然君终未偿还呦？”玉锦笙闻言面色微变，继而说道：“若今尚不弃，明日……”言及此处，忽感后心剧痛，内腑五脏似也在刹那之间翻腾如沸，喉中陡生辛甜之味，盖因体内精血反冲，自其口中喷涌而出。金粟芯见状，却是轻笑上前，取出一黄铜酒樽，恰到好处的接下玉锦笙所喷鲜血，随即笑道：“殿下一语未尽，突发恶疾，何也？想是午膳用急，引得故症复发啰？哎呀呀——当日泽煌阁中，朕已有言在先，殿下身后痼疾未愈，用膳之际切不可惶急求速，以免内腑受激，呕血三樽的啦～”言及此处，更将手中铜樽轻微摇晃，任由数滴鲜血溅洒于袍袖之上，而口中故作关切道：“渭王既是突发恶疾，理当从速返回王宫修养才是，以免似孝元皇帝那般久病不愈呢～朕允你今日就此收工散值，且赐君蜡光玉馨一块，回宫后切记将之服食，此外子时前后如无大碍，还望殿下亲入你国中军营一游，哼哼——来日这中都六面城防，尚需依仗殿下之才干呦～？”

语毕，将一色作金黄且具蜡质光泽的六面体递于玉锦笙手中，此物份量约摸八两上下，其上流光溢彩，精美非常，更有丹桂芬芳，沁人心脾。玉锦笙此刻不适之感已然稍有缓解，望向金粟芯，仅道出四字：“何以如此……”语声之中二次施展黄沙移形之法，十数息后，已然身处那偌大王宫之内。

不多时，司乐博士玉锦晏闻讯赶至，问道：“兄终归来，足可称喜，然观兄憔悴，未知原委，望试与晏言之。”玉锦笙以松木条遥指室门，那仿若锡纸般的粘土隔层随之生成，且其色较之平日显著增深，由淡褐转而化为赭石之色，而后方道：“阿晏，皇城易主之事竟非谣传，此事万不可令我璜渭封国寻常军民知晓，我等亦不得有丝毫异动，先前锦盛执意举兵，已致我国中元气大伤，军卒将士折损近半，而今封国之内但生有一丝不臣之心，料来不日便将除名于天下矣。”玉锦晏闻言，点一点头，道：“试问新君为何人？”“曾坐拥蕊芯三州的宗王。”玉锦笙言及此处，转而又道：“阿晏，你且退下，我目下确有些不适……欲一人静思片时。”“诺。”玉锦晏应声回转，离去之际，轻吟道：“元嘉治，国富足，屡行北图而受阻……”

子夜，玉锦笙果依金粟芯之言，行至军营之内巡查，此地因此前一役，目下所剩者堪堪十万之数，军帐较之昔日颇显稀疏，且此刻营中竟宁静异常，有别于平日。且不论昆甲帝国中人均是修道求仙，身具灵能之辈，纵使凡俗营地，即便入夜安眠，也不当全无戒备，然玉锦笙当下所见，却当真声息皆无，犹如无人之地。行至中军大帐之前，忽闻其内似有嬉笑之声，遂入内观之，却见金粟芯与左右两名青年女子立于帐中。

“嗯——渭王殿下果非无心之人。”金粟芯见他至此，笑道：“你国中一切军事今夜均可安然入眠，直至明日巳时定可尽数醒转，如何？是否应当感谢我呢？哦，无妨的啦～我如今德配天下，自当施恩不望报呦？”玉锦笙并未理会此句，正欲询其来意，金粟芯已然开口为之解惑道：“我今特来犒赏三军啰？只是唯恐储量未足呢～”语毕，遂自案后，拖出一卵黄蜡箱，观之甚巨，左右二女随即分作两侧，将之开启，其内金光夺目，灿若星河，更有芳香扑鼻，充溢军帐各处。金粟芯笑道：“喏，此乃蜡光玉馨千斤，此物独为我皇室可炼，以之赐予封国将士，自高祖立国以来，似是空前之举呢～殿下不必推辞，却只叹我继位未久，所备有限，未能以万斤相赐，哦，是了，明日切记告诫此间一众士卒，仅可服食，切莫用作交易货品。如何？”她言及此处，见玉锦笙面露难色，二次补充道：“哦，我如今已登帝位，所出之言无形间已具千钧之重，殿下断然不至抗命，便也不必相寻啰？哼哼——”玉锦笙道：“自当谨记，如无要事，容我告退。”“慢，我近来曾见一则大逆之言，且殿下或亦有知哦～”玉锦笙面色一凝，道：“愿闻其详。”“哎呀呀～渭王何以故作不知嘛……”金粟芯语声一顿，继而道：“那日你我共赴泽煌阁用膳之际，曾见一赤身裸体的污秽贼子，嗯——此后之况，殿下当可忆及的喽～”玉锦笙闻其所言，问道：“当日所见何如？”

金粟芯笑答：“那贼子竟是居于西北一处秘境幽谷之中，彼处更有法阵庇护，是以平素未能察觉，那日我命分身随其前往，见那谷首立有石碑一块，高七尺上下，上书碑文数行，乃‘无人为盟、自立一派，生杀存亡，唯己可断’，喏，一众避世山民，竟出此等狂妄之语，实可谓蔑视皇庭，高祖传世之‘天子六要’中，正有一随欲决天锥，此月间我必将以此与彼处一众愚夫狂徒做个了断，一则以其鲜血授其要理，二则身为帝王，素以开疆拓土为莫大功绩，渭王殿下，此番你所存五千偃甲兵士正可一用，嗯——五千不妥，当留八百才是，有道是‘八百虎贲踏江去，十万吴兵丧胆还’，汉末曹营张文远八百可破十万，殿下何不效之？莫非自比东吴，据守东南称鼠辈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