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酒楼惊变（其五）

玉锦笙闻言不敢怠慢，即稍整衣冠、将松木条复之原状，并将机械杏仁收入袖中，随与金粟芯行至正门处，飞跃而下，双足踏地后，但见另有一人已在左近相候，观其身形相貌，与金粟芯一般无二，且服色仍以玄色为精准，并在局部搭配赭黄及朱红之色，但只是一套富家千金的装束，未戴冕旒冠，而是凭一根翠玉金钗支起一个质地如同宝石的鹅黄六面体。“渭王，依你之见，寡人这分身之法如何呢？”冕服金粟芯笑道：“不知殿下能否瞧出真伪之别？嘻嘻～实则寡人亦不敢断言呢——使出分身之际，任何一具分身均可随时化作原身存在，嗯——若非如此，当日亚莫利加之上，寡人或许已被殿下某一同谋偷袭致死了哦？”玉锦笙闻言只道：“但不知蕊馨王今日幻化分身所为何故？”话音方落，但听微服金粟芯道：“若依渭王之见呢？”玉锦笙无心作答，只道：“烦请殿下勿出相戏之言，还望明示。”冕服金粟芯笑道：“寡人往往借一众分身以尝天下诸行之营生计量，我还有些州牧、刺史、县令、亭长乃至贫民的衣装，哼哼～此番那胆大妄为的贼子虽受你我所重创，然却不见得就此一命呜呼，恰好寡人可以凭借分身监察于他，未尝没有意外之喜呢～？”玉锦笙道：“此技尚可，但却何须如此繁琐？以殿下之尊，如需得知那贼子行踪，只需联络澄漪夫人即可。”话音方落，又听微服金粟芯道：“哦？可是，似我这般，方才算的有趣嘛，噢，时不我待，告辞咯～”语毕，回身绕行，少顷，转向西北而去。

“嗯——差不多啦。”冕服金粟芯慵懒的叹道：“寡人两月之内，必有一番莫大作为，是了，渭王若问灵蕊宫门何时开启嘛……只需在那昙花盛放之际步入宫门即可。”玉锦笙闻言微惊道：“昙花盛放！？莫非亥初？何以如此……”话音未落，便听金粟芯道：“哎呀呀——殿下怎的屡次口出这等无知之言嘛……你分明知晓巨龙擒新君之事的，嘻嘻，如今宫门的开启自当隐秘才是啰？你若信不过寡人之言，而被冠以刺客之名——嗯，似乎也与寡人无关哦，既如此说，还请渭王固执己见好了～”语毕，不再逗留，转身即走，临近一处转角，忽道：“来日寡人遣一身着倭奴和服的分身前来探望，那时渭王见之，不必惊诧呦？哼哼……”

周德乐在玉锦宁的引领下踏上一块径长与“包子”宽度几近相等的机械圆盘，那圆盘逐渐与房屋地板脱离，沿一道曲折的路径漂移半晌，终缓缓降落，抵达一处边长二丈九尺的正方区域，观其底部，与此中房屋相类，但四顾不见壁、举目不见顶，似是一块独立悬空的木板。其内共有八九七十二块边长三尺的原木色方砖，其上同样均匀的涂抹有淡淡的一层琥珀色油脂，另有一宽三尺，长度连通东西的狭长矩形区域，将七十二块地砖均匀分割于南北，如此地貌，另周德乐莫名有些熟悉。

此时玉锦宁取出一枚大小、形状皆如瓜子的银色物件，掷于该区域的西北角，随即只见七十二块原木色方砖中，共有24块齐齐自中线一分为二，一尊尊木制的模型从中升起，半数赤红，半数漆黑，排列有序，似两军对垒。周德乐细观之下，每一方均有兵马战车之类，并于后方拱卫一人，居中而立，赤红一方那人，赤甲金盔，手持双剑，左侧竖立一杆上书篆体的“汉”字大旗；漆黑一方居中那人，乌盔墨甲，手持黑缨长枪，身侧大旗之上，却是一个小篆的“楚”字。“象棋？”周德乐似有所悟，但粗略扫视一番，问道：“此棋形貌颇真，甚是有趣，不知为何人所制？何以双方均缺数子？”“嗯——”玉锦宁解释道：“此为我与大王兄共制，他尤擅造物，且见多识广，故而如此前我曾邀他仿两军兵马之状，加以我二人私自见解，共制此棋，与世间象棋尚有小异，我只作兵卒，车马皆出自大王兄之手，红方主将便是汉高祖；而黑方则为楚霸王，此外，汉时无火炮，所替本为‘拋’，便是投石机，但大王兄说，如今世间已有火炮，唤作‘神威无敌’什么的……可在二三里外破敌城池，他说来日得闲，便在此中添设一对，此外，我尚不知，这‘象’应制成象兵还是丞相呢？”

周德乐听其忽有此问，略一思索道：“既是两军阵前，当为象兵才是，丞相终是鲜有亲赴前线者。”玉锦宁却道：“可是……听闻蜀汉有一名相诸葛孔明，就曾六出祁山，率军北伐呢，还有，刘宋武帝克复西京东都，但他似乎也曾为东晋之相国的。”周德乐闻言心道：“啊对了，说起来我还是诸葛亮的粉丝呢，这位庸君朝前尚能坚守初心的丞相，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千古无二了，至于南北朝那些都不值一提，不过是效仿的曹丕，篡位之前走个流程。”遂对玉锦宁道：“依你之见当如何？”玉锦宁答道：“我也不便擅作决断啊？只知若制车马，便由大王兄造出，若塑人像，其责在我，所以……还是应当待他归来再议好一些。”

周德乐终未就此事作答，转而想起一事，又问：“那玉锦笙既为本大仙之徒，今见汝以‘大王兄’呼之，而汝在此王宫位列十四，但不知汝之父母共计子嗣几何？”“父王的子嗣吗……”玉锦宁顿了一顿方道：“共计十八位王子与十七位翁主，不过，其中更是有律可循的，男女交替，好比我之后尚有十一个弟弟和十个妹妹，只是如今均未成才，眼下我璜渭王室声名远扬者仅大王兄、三王兄、芸姊姊与晏姊姊四人而已啦！”周德乐闻言，口中本能道出一句：“不多啊！？”随即补充道：“汝等既是白蚁，纵有子孙万千，亦不为过。”玉锦宁笑道：“仙人有所不知，我等求仙立国久矣，代代相传，因修道化形之故，早已于天性中求变，非比凡俗，既得人身，则无论司何职者均可成家，繁衍之任不必聚于母后一身，又因修道资源，乃至此间灵气终有限度，故而王宫中多行优育，一代王嗣之中，共计三四十人，此生之中均可大成，继而延续香火，开枝散叶，掌握一定神通，已然足以，由此，母后亦不至臃肿难行啦！”周德乐闻言心道：“可以啊，以前形容白蚁蚁后就像一个人肚子里装进一辆客车，于是仅凭自己无法移动，沦为了一种因繁殖所累的畸形生物，但是它们并非天生如此，羽化初期与寻常繁殖蚁大同小异，终不过经历两三年后怀卵生子过多且愈发频繁，导致它逐渐畸形，而这里的蚁后只生产三四十个后代，自身又有灵能，的确不至于变成路人印象中的那样。嗯，只是不知这里的蚁后是一次性生产这么多，还是逐一产出的。”

正思索间，忽闻玉锦宁诧道：“咦？宫外发生何事？”周德乐凝神静听，却不闻分毫异响，只是玉锦宁怀抱的那只白蚁调转身形，面向少女，口器忽急忽缓的开合着。数息之后，玉锦宁道：“这样吗？嗯，我会去的。”转而对周德乐道：“眼下大王兄未归，而城中似有棘手之事，三王兄召王室中掌握术法者至宫外汇合，恕我暂不能奉陪于您了，嗯——仙人若不弃，可命它引领您至三十三层菱菌殿稍后一时，我若无事，晚些时候再伴您游览王宫中别处有趣之所。”说话间，将怀抱的那一巨型白蚁轻置于地，后者随机一扫慵懒惬意之态，昂首张腭，似是临阵之兵。周德乐见状，心道：“好家伙，这可使不得啊，你这可是一座长宽高至少都扩大了二百倍的蚁塔，我怎么知道你所说的那什么殿具体在什么地方？有它引路或许不假，然而我又不是从白蚁修炼来的，那也没法跟它沟通啊？像这么大个的白蚁，我若是一时处理不好关系，或许半条腿都能被它啃下来，总之万万使不得啊！”遂唤玉锦宁道：“本大仙既是此国大王之师，更兼天人之尊，于汝等而言，何以视吾为外人？眼下若果真有那棘手之事，邀本大仙同去才是上策。”“嗯——”玉锦宁沉吟十息而后道：“话虽在理——但不知三王兄事后是否将因此怨怪于我呢……？”周德乐信心十足道：“自是不会，你邀本大仙同去，为你国中排忧解难，他反当感激与你才是。”“好吧。”玉锦宁道：“事不宜迟，由此处即可出入。”语毕，招手间收回那枚银色瓜子般的物件，一众模型象棋随之沉入木板之下，她随即向西南飞去，周德乐则驱使“包子”紧随其后，距此数十丈外，有一五边形出口，被一层淡褐色锡纸般的物事所封闭。既知此间王宫便是蚁塔，则那层物质想必便是一层相对稀化的粘土隔层。只是眼下这些竟可如当代感应门一般，随着宫内人员的出入而自动开合，委实有趣，但之所以如此，料来也是玉锦宁同行之故，若自己独行至此，这粘土隔层当不至如此轻易的开放。

且说二人飞出王宫，但见那宫门之前，位于至高处一层宽大的汉白玉石阶之上，已然立有二十余人，男女参半，皆着白衣，定是这璜渭封国的王室中人，但周德乐粗略扫视一番，却仍不见玉锦笙与玉锦芸二人，他自是不知其中原委，然未待发问，便见一身形相貌酷似玉锦笙之人上前，语气微露不善地问道：“十四妹，他是何人啊？为兄代传王室中人至此有要事相商，你怎可带他前来？”周德乐随之故作姿态反问道：“言之差矣，汝甚是无知，本大仙身为天界之人，更是汝那王兄的师尊，此国中尚无本大仙不可去之处，如何不能来此？”那人闻言冷哼一声道：“方才有人来报，今有兕凶候藐视我璜渭举国兵将，擅闯王城琼璧，沿途伤及数人，惊扰百姓甚多，你既为仙人，可否亲赴退之！？”周德乐闻言心道：“啥？你怕是跟某满鞑子一样故意坑我的吧？话说兕凶候是谁来着？噢对了，我还真的见过……”这时便听玉锦宁道：“嗯——乐真人终是我国贵客，三王兄此言是否有失……”那人不待她语毕便即打断道：“他既称大仙，又口称兄长之师，便是有意于名头上压我一等，如此自以为是之辈，此刻令他迎敌，纵吃些苦头，需怪不得为兄，乃其咎由自取耳，不必多言！”玉锦宁闻言，二次低吟一声，转目望向周德乐，目光惭愧中却似有一丝期待。周德乐见状暗中吐槽道：“行行行，都指望我是吧？没事，我指望包子，不就是个韩江洛吗？一会定让他见识一下星灵科技的威能，说不定还能在这一众王室成员的众目睽睽之下装 逼成功。”一念及此，遂道：“那兕凶侯现在何——”一言未了，便见一道身影伴随“呵”的一声从天而降。细观之，黑袍铜带，五旒短冠，手持一对钢叉，正是周德乐适才提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