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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论武江南(十一)

清国虫叹

白衣文士闻言默然,诚然自己平素绝非优柔寡断之人,且此刻仍可发射一轮冰火飞剑,并有七八成把握将那观之即令人作呕的公鸭嗓击毙,但金妙萁的性命安危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倘若自己第二轮攻势未能将公鸭嗓一击必杀,金妙萁则必死无疑,且自己也可能因为短期之内接连消耗灵能且补之不及而葬送性命。若真如此,其后一系列连锁反应爆发,结局或将不堪设想。正感为难间,便听见游烟客又是两声咳嗽,有恃无恐的说道:“小白脸最好从速……做出选择,小可做那种事情一向是——等不得……”一句未完,他忽觉腰间剧痛,如中子弹,又似长矛穿体,端的是前所未遇之痛,迫使其剧烈咳嗽中更是呕吐不止,其状不堪入目,但在一阵呕吐咳嗽声中,亦夹杂着一声属于金妙萁的惨呼,下一刻,只见游烟客身形化为一道熏色阴风,自房屋缝隙中飘离,而屋内此刻依旧回荡着他那标志性的,有损旁人听力系统的嗓音:“大意了——被偷袭……咳咳咳咳…………”

随着游烟客的逃遁,先前一众金绳亦就此无踪,雅间归于平寂,然桑荷与金妙萁依旧倒地不起,前者相对脆弱,自前番遭游烟客所败后,便始终处于一种几近休克的状态,而后者方才虽屡遭摧残,但仍可保持意识清醒,可如今,却如桑荷一般,不省人事了。原来那游烟客在遭受莫名重创后,心知自己大势已去,再无逆风翻盘的可能,倘若仍在此地强撑,大有身死道消之险,然而若如此简单的一走了之,则属实让他感到过于亏本,若借阴风将二女摄走其一供其享用,虽或可办到,但《西游记》中已然很好的说明了,倘若当真如此,来日恐将为自身招来莫大灾厄,反不如速杀一个回本,故而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欲置金妙萁于死地,遂在自身受创后,顺势将右手短刀刺入金妙萁体侧,或许是他重创之下损了气力,失了准星,这一击并未命中先前预算的要害,但如此一刀,终究是让饱经摧残的金妙萁再也无力支撑,就此闭上了双眼。

白衣文士将双剑背于身后,上前两步,俯下身来,眼见少女似已全无生机,周身并无一丝活性,即便是呼吸和心跳也已停止,不禁心往下沉。然而当白衣文士以手轻触她持有蜡制莲花的左臂,但觉僵硬寒凉,更无半分温软可言,又转而见其遍体创口不再流血,反倒面露欣慰之色。

金妙萁感到讶异,经历了那番仿若噩梦,乃至于使她感到绝望的事件后,猛然间游烟客、桑荷等人均已不知去向,唯有自己置身于一处春意盎然的环境之中,而自身的痛楚以及其余一切不适也已不复存在,唯见脚下淡金色的台阶泛着蜡质光泽,十分宽广,通向一处腾黄色宫殿,那宫殿十分宏伟,主建筑共分六层,高七八丈,两侧白玉栏杆随淡金阶梯延展开去,更外围则是百花争艳,香飘十里。她可以确定此处绝非幽冥地府,只因该场景与玉锦笙讲述的出自《西游释厄传》中的森罗殿截然不同;更主要的是,此处竟让她感到眼熟。远方一众女子列立两厢,四目相对,漠然不动,观其装束,皆为汉时衣冠,与自身有着少许相近之处。正欲上前询问,忽听得孔倾儒屹立宫门处朗声说道:“小主妙萁,不服管束,私逃贼地,未辨忠奸,乃遭玉贼巧言蛊惑,着奇装异服,行不端之举,终逢不幸,殇于那世。为报此仇,吾辈当倾力东征,踏平玉室,方始回还!”金妙萁闻言大惊,但当她想要上前化解这场天大的误会时,却陡然发现,自己竟无法前进分毫,无论步行还是飞行,均仅能在原地进行,这一段对她而言本不过片刻的路程,此刻却已遥不可及。她想要开口大喊,却是出声不得,莫说殿门之前的孔倾儒,即便是她,也听不见那属于自己的声音,只急得她两眼一黑,如坠深海漩涡,浑然失了知觉。

待得她再次目能视物之际,映入眼帘的则是一片江南水乡的场景,自身处于一片新绿的湿地之中,四周湖泊遍布,相互之间似有连通,宛若迷宫,和风拂面、沁脾微凉,好生舒适,更重要的是,她发现此番自己已可自由的奔跑、欢呼乃至飞翔了,她兴奋的顺着湿地中青色的小径行走,也不在乎目的地所在,两侧碧澄澄的湖水托起一片片鲜嫩的莲叶,以及那朵朵淡雅的荷花。

行走间,她听见一阵舒缓清雅的乐声,其中兼具“滴——”、“滴——”之声,宛若朝露自狭长叶片之上缓缓落入深潭。循声望去,只见一人身穿铜绿色深衣,高挽屏风状发髻,立于远方大湖之畔,正吹奏一管金墨相间的长箫,虽然此人面向湖水,不见其貌,但观其身形装束,应是一名贵妇。金妙萁眼见此人,莫名有些熟悉,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澄漪夫人?”那人仿若未闻,依旧面向澄澈的湖水吹动长箫。金妙萁未闻答复,内心狐疑,但纵然认错,也是难得看见一人,眼下的她有许多疑问需要解惑,尤其是关于孔倾儒所说之言,她想要明白,这一切究竟所为何故。因此,她向前奔去,想要在那人口中,得到满意的答案。

可是不知为何,她行出一程,再看时,吹箫之人与自身之距竟好似并未缩短,那人恰如长空日月,虽不见其自行移动,却总是望尘莫及。她逐渐心生惊惧,颤声道:“萁儿……萁儿难道真的已经……身归幽冥?那么孔先生莫非也——还有,您是……?”“不。”吹箫之人转过身来,虽仍与金妙萁相距甚远,看不清其面貌细节,但已可确认此人的确是一名年约三旬的妇人,此刻她柔声说道:“我虽不知幽冥鬼界是否存于天地,但那里与你我无关,你固然被恶徒所迫,然凡间妖修,纵有千年功力,也不足以危及你的性命,坚守你的信念,正如你之前与我的婢子闲谈时所言,大家都会好好的。”“澄漪夫人?萁儿果真没有错认呢!”金妙萁说着,很想即可冲上前去向这位澄漪夫人寻求拥抱,可是一如前番模样,无论她选择奔跑亦或飞行,均无法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故而只得再次停下,说道:“可是,萁儿害怕……害怕我已经被……被那妖修,嗯——那样了…”“何必去学那杞人忧天?”澄漪夫人柔声答道:“那妖修最后一击时,曾向你体内注入少许邪能,你如小有不适,皆因此故。如无意外,不足为惧,周转不息的灵能可将之逐步净化,你若仍觉欠妥,待得归期,我可亲自为你稳固修为,驱尽邪能。”“真的吗?太好啦!也就是说,萁儿依然可以好好的,没有任何顾虑的,还像之前一样喽?”澄漪夫人微笑道:“你虽已失去了成为一庄之主的机会,但那绝非你之过错,我等都将竭尽所能,还你此生长乐未央。”金妙萁低下头来,怯懦的轻声说了句:“澄漪夫人……”湖岸边的女子微笑道:“好啦,如今你也是时候回到那方世界之中,期待端阳前夕归期的重逢。”说完,吹箫人掷来一颗甜橙般大小的湛蓝色水晶球,金妙萁的目光与之一接,瞬息间便被吸引,那水晶球在她的注视中,似乎正逐渐变大,不久充斥了少女的全部视野,在她看来,仿佛夜空一般,更有黄白色星光闪烁。渐渐的,金妙萁感到自身仿佛失去了应有的份量,自然而然地漂浮起来,她记得,上一年的中秋之夜,当她冲出夜幕,来到一个更为广阔无垠的黑天之中,想要寻觅那看起来很美味的月亮之时,便有这种感觉。

如此这般飘飘摇摇,视野中星光遍布,也不知时光短长,突然间,听见一个生冷的中性声音:“喂,起来!伤已痊愈,还想担搁!?若非你的身份,我才没工夫站上半日守着你!”金妙萁应声睁开二目,一道玉树临风的白衣身影映入眼帘,白瓷般的面孔格外冷峻,似曾相识,却又本能的让她感到诧异。“锦笙师兄……?”金妙萁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萁儿真的没有异常,还是好好的——对不对?”“何来师兄一说。”白衣文士冷冷道:“未经我的同意,无人可以接近笙哥!”“咦?萁儿……错认了吗?”金妙萁说到此处,略一思索,道:“对啦,锦笙师兄与我说话的时候,几乎……不会这样的,还有,他并没有……”“既无事便起来!”白衣文士的声音依旧冷厉,似乎有些刻意为之的意思:“这里是青楼,你以如此姿态与我相对,是何道理?笙哥仁慈,谦让于你,换做是我,当日便不会准你踏入玉琼庄半步,给那死穷酸留下诸多借口!”

金妙萁闻言打颤,站起的同时问道:“那么,难道萁儿令你们讨厌了吗?”白衣文士答道:“不敢,时机未至,来日尚未可知!”说完,飞身纵起,跃出窗外。

适才那人所言,对金妙萁而言不可谓之无害,待得前者离去后,后者生起些许茫然无措之感,她漫无目的环顾四周,发现桑荷仍倒在房屋一角,忙奔上前去,喊道:“姊姊、姊姊,你怎么样啦,萁儿这里还有许多有用的点心呢!只要服食一些,一定可以好起来的!可是……可是……嗯——”当她取出了一朵如奶油般质地松软,娇艳欲滴的花朵时,才想起自己并无救助他人的经验,如何喂一个深度昏迷的人吃点心,似乎是个难题,故此,眼下的她不禁抽泣起来。

所幸数十息之后,桑荷竟缓缓睁开二目,悠悠醒转,对金妙萁道:“万谢贵人相救,然只叹终未能——”说话间,站起身来,同时身周笼罩一股晶莹剔透的水雾,就在金妙萁好奇的追问:“未能什么呀?姊姊这是怎么啦?”之时,桑荷却已伴随熟悉的“叮呤叮”之声,与那层水雾一同消失不见。

“嗯——今天究竟是怎么啦?难道萁儿真的变了,变得令人生厌了吗……”金妙萁在空房之中思绪万千,尝试调集灵能,却发现此刻体内灵能周转之时多少有些滞涩,好比潺潺溪水之中横梗着一块偌大的顽石,想来应是方才澄漪夫人告知自己的,妖修打入自己体内的“邪能”作祟。连番的打击,使得她甚至动了轻生的念头,或许唯一的慰济便是外伤痊愈,衣装发饰安好罢了。若是清朝女子,经此一劫,或许真的会选择设法自尽,毕竟明清时期,官面上提倡女性守贞,另有诸多约束,若遭逢此劫,勿论嫌犯是否得偿所愿,自己均难免被千万人乃至亲友所唾弃,为此而自尽者屡见不鲜。而秦汉时期则相对好一些,女性地位也相对较高,与男子几近相等,汉时言称【妇与夫齐者也】。是故如遇此事,倒未尝会行极端之举,即便真的失了贞,也相对容易被旁人所接纳,在西汉某几位远嫁匈奴的公主,乃至汉末三国曹孟德所做的二三事也可见一斑。

故而轻生之念在金妙萁脑中几乎一闪即逝:“不成,萁儿还在等着锦笙师兄在五月初四那天,带我去吃紫禁城中的巧克力和冰激凌呢。”她如此想到,遂定一定神,二次飞出,出的楼来,才发觉已是夜幕降临,等闲的客栈已然打烊,实时已近宵禁时分,街道之上几无行人,但是,这对于她而言并无影响,无需灯火,也足以看清前路,而且宵禁管的是路面行人,对于她这般身在空中的,也是无可奈何。

不久后,她出了扬州,来到江宁,由于出行时段不当,故而沿途之中并未发现出售点心或听书品茶的所在,多少有些扫兴。若说就此一鼓作气飞往长安,约摸明日辰时即可抵达,但转念忆即体内尚有邪能残留,如被孔倾儒所察,定会备受重责,索性打消了赶回长安的念头,或者至少应当将邪能驱尽后再与孔倾儒相见。继而通过驱除邪能一事联想到周德乐这位“入世大仙”,既然是仙界之人,一定有帮助自己驱除邪能的方法,想到此处,她以灵能感知并同玉锦笙取得联络后,自行降于玄武湖畔,取出一朵光光果之花,不时取下一片花瓣掷入水中,不久之后,便是前文所述的场景。

周德乐虽然好奇什么样的贼人居然能够在金妙萁处占到便宜,但是他明白,这种事情也不便多问,毕竟自己不是那舌绽莲花之辈。至于什么剥离驱除邪祟之力,这一点毋庸置疑,他是百分百不会的,故而并未应答。如此一来金妙萁不禁略显失望地说道:“难道体内侵入邪能后……即便师尊也不愿理会萁儿了吗……?”此时玉锦笙接过话题道:“萁师妹,告知你邪能之事者,是为何人?”“是澄漪夫人呀,我今日,嗯——或许是昨日见过她呢!”金妙萁说道:“可是很奇怪,萁儿分明能够看见,却总是不能触碰到她,她并没有刻意躲避,只是在一个满是莲花的湖泊旁吹箫……嗯——她说,萁儿是被此间一个千年妖修所伤,故而被少许邪能侵体的。”“既是如此,于你而言,料是并无大碍。”玉锦笙宽慰的说。金妙萁点了点头道:“嗯——她说如无意外则不足为惧,时间一久,体内周转的灵能可以将邪能逐步净化的,还说,如果萁儿实在害怕的话,端阳前夕可以去见她的。”玉锦笙闻言,心中稍安,道:“澄漪夫人素有‘天镜’之名,洞悉天下,千万里外亦可明察秋毫,她既出此言,你我便无需质疑,萁师妹若仍有所虑,我明日便送你返程,回归那方天下见她便是。”

“不成的。”金妙萁说道:“归期尚早,萁儿若是此时离开,孔先生、女公子还有庄主他们一定都会感到不悦的……而且若被孔先生得知我此刻身染邪能,定会重责于我,若是那样的话,或许便永远、永远不能吃点心的,锦笙师兄或许也要被连累呢!”玉锦笙闻言道:“那么,但不知萁师妹日后意欲何往?”金妙萁答道:“嗯——锦笙师兄,还让萁儿在你的玉琼庄住些时日好不好?萁儿保证待得邪能化尽时,定会自行离开的。”

“如此自无不可。”玉锦笙略一思索便道:“只需记得平日多食用些许灵果,以确保体内灵能充裕,切莫使邪能反客为主。日后如需出行,我便派遣几名偃甲兵为你护航,它们虽无甚思维,但胜在赤胆忠心,无论你所做何事、前往何地,它们均不会反对,只为远远相随,确保萁师妹安然无恙。”金妙萁闻言道:“好呀,还是锦笙师兄最好啦,那——我们这就南下吧?”周德乐在一旁心道:“好家伙,豆秆子选择‘开润’了,不过如今似乎是晚上八点多来着,客栈之类的所在怕是进不去了,不如也随他们回玉琼庄休息那么几天得了。”于是说道:“既如此,本大仙不妨也随你们走一趟,品鉴一下你那玉琼庄今日的发展。”玉锦笙欣然应允,遂带领身旁二人南下浙江。

正如前文所说,彼时虽有宵禁令,然对于这飞行的三人无可奈何。途中无话则短,约在戌时之初,便已抵达玉琼庄中,周德乐由于正月时,便多在玉琼庄中居住,是以入得其中,轻车熟路,不足两刻,已寻得自家居所,入内不久,便上床安歇不提。

若论起来在玉琼庄中的生活质量,放眼18世纪的天下,或可称之为一骑绝尘的享受,英、法、俄、清均不可企及,较之当代,也只差一众电子玩物罢了。而且玉锦笙对自己颇为尊敬和坦诚,与那总想变着法儿给自己挖坑的罗慕清截然不同,故此周德乐一旦居于庄中,便可谓是流连忘返。

日月如梭,匆匆数日已过,周德乐闲暇之时便通过系统购买一些斗虫,或是传授玉锦笙有关中文学名的问题,这期间周德乐又收到了几幅绘有虫类的画卷,有透顶单脉色蟌、金斑圆臀大蜓、髅面折翅蠊、艾氏巨斧螳以及产自广西的某种长足大蚰蜒。另一方面,从玉锦笙处得知,目前偃甲兵已扩充至二十五万之数,另有蒸汽轮船五百四十艘,轻机枪二百支、闲置子弹五十万枚、各式火炮共千余尊、【重炮突围者】十台、战机三架。在得知了这些消息后,周德乐表面不置可否,内心只觉此人造物之迅速,真如复制粘贴一般,不至于当真可以灭亡大清吧?他暗中震惊,以至于忽略了玉锦笙最后所说的,有意打造一种庞大且别具特色的新式战舰这一问题。

单说周德乐此番来到玉琼庄的第八夜,四更时分,周德乐陡然自睡梦中惊醒,竟看见一个白衣文士立在床头,面如白瓷,背负双剑,目光冷厉,以质问的语气对周德乐道:“你是何人?有何手段?敢做笙哥的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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