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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仙力萌包(其一)

清国虫叹

“大爷我生在虎头寨,嘿——秉性纯良啊,却要杀——人,先宰了那浙江巡抚他庄有恭,再灭了那紫禁城中鸟乾隆!嘿——鸟乾隆——!”“呵,有点意思。”一名身着明黄色外衣,搭配藏蓝色牛仔裤,足踏月白色运动鞋的青年,端坐于一把红木座椅之上,观看这前方台式电脑中播放的一部古装剧,其中一名身形高大,发丝稀疏、声音粗犷的汉子,自称岳家军牛皋的后代,先祖是抗金名将,此生立誓必反大清。只是他所说之言,不禁让人联想到隋唐英雄里劫皇纲的程咬金,更是引得屏幕前观影的青年不禁发笑,不由自主地评价了一句“有点意思”后,索性接着吐槽道:“像这位怕是多少有些愚笨,若在顺治年间,或者康熙前期,弄点反清复明的运动倒也罢了,到了乾隆初期,清军入关已然过了近百年,大清帝国国力达到巅峰,面积超过1300万平方千米,人口逼近4亿,居然还有念着明朝,一心要造反的,这就属实没多大意义了,好比在唐太宗时期反唐;汉武帝时期反汉一样,至多不过给‘上面’稍微添点乱,还不利于国力发展,被镇压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像这个汉子最后的结局就是被斩首了不足为奇了已经,照我说啊,与其在那种环境与造个反,最后赔上了身家性命,还不如去斗个虫来的香。”这位观影青年名叫周德乐,乃周了见之子,与其父同为21世纪的咸鱼死宅,兴趣爱好也颇有相似之处,平日里玩虫、游戏、看小说,观影、水贴、刷微信,还做得两三首歪诗,但毫无力求上进之心,只愿借此五星耀新华之太平盛世苟活于世。然周德乐除以上嗜好外,更兼有贪食之性,与其父大相径庭,周了见有时感觉,或许与曾经为子所取之名有所关联。

若论起周德乐一名之由来,便可追溯至周了见幼时某次与父母共进午餐之时,其父命之食鱼,周了见再三不肯,最终言道:“得了吧!”其父听之,即出言道:“你若将来有子,务必起‘得了’为名。”周了见那时闻言,遂铭记于心,时至结婚生子之日,依不忘将其子赐名“德乐”,然此“德乐”非彼“得了”,乍看可得,德者,道德之德,乐者,欢乐之乐也。但周了见所想并非如此,他曾想曰,如生子,名为“德乐”;若生女,则名“可芙”,即为德芙、可乐是也。故周德乐贪食之性,或与其名相关。

且说当日周德乐面对电脑,连肝四集那部古装剧,期间若遇枯燥无聊之处,便即打开手边平板,进入“百度恐龙吧”刷帖,他对于古生物的兴趣乃是受其表兄之熏陶,但二者所注重之处却又大为不同,例如同种恐龙,周德乐喜欢对其分类地位、所处地层、环境以及身体的特征乃至结构着重关注,而后者则更为注重其在电影中的表现以及建模的优异与不足之处。

而此刻,周德乐在刷贴吧时无意间翻到一篇讨论某部即将上映的崭新的恐龙题材电影,其中有一个引人注目的点,那便是官方爆料片中南方巨兽龙的体重问题,原先设定体长15.5米,体重3.8吨,过不多久改到6.5吨,再后来又改作8.1吨,因而被戏称为“随地大小变”,但作为一名业余古生物爱好者,周德乐以及恐龙吧绝大多数吧友都了解,像这类强壮的巨型掠食性恐龙,既然被设定为15.5米的长度,那么对应的就该有14到15吨之间的体重,再瘦弱些也基本不会低于13吨,因此电影里的这货,即使在体重设定上经历了几多变动,却依旧不过是“南方巨瘦龙”罢了。

待得四集影视剧播完之后,周德乐一如既往的打开了微信,恭祝了一下自己的一个昆虫交流群中,某位ID为“铅笔猡”的群友所饲养的台湾巨斧螳羽化成功,而后自己便上床休息,与今日说再见。

但他却万万未曾想到,此番一睡,便好似之前劳累了七天七夜,迫不及待地进入了梦乡。此次的梦境也是前所未有的别致,起初只见不计其数的手持机枪,全身披甲的士兵,分作红蓝两队,齐刷刷列开阵势,每人均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敌对士兵,但没有任何人抢先开火,也并未做出任何鼓舞士气的举动,偌大的战场上出奇的安静。突然的,一阵轰鸣,如春雷、如怒涛,瞬间打破了战场的肃静,向两军所在之地,由远及近,滚滚推进而来。原来却是数十辆庞大的坦克,它们的车身高达4米,不算炮管的长度也显著超过4丈,这些坦克在颜色涂装上,也与前方对峙的士兵近似,同样分为红蓝两系,蓝色坦克在驾驶室的顶端,饰有一颗由月白色线条构成的五角星图案;而红色坦克则在同样的位置上,装饰了一个外围包裹银色圆环的金色实体五角星标志,此刻双方面的坦克战斗群均以相同的速度面对面驶来,似乎有着共同的目标地点,宛如黑曜石般的履带坚固而厚重,伴随着昏黄的尘埃,为这片开阔而贫瘠的大地,留下一道道醒目的褐色沟堑。虽然推进速度仅约有每小时二十二千米的水准,但是却自然而然地给予众军士,乃至当前战场上的一切生灵以十足的压迫感。突然,履带滚滚之声戛然而止,所有的坦克,在距离己方士兵仅一个身位之处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整齐的列作笔直的横排,战场在那一刻恢复了平静,但紧随其后的,却是炮火的轰鸣、机枪的扫射,双方的士兵在射击的同时脚下不停,井然有序的如花瓣一样散开,但依然无法避免不断的伤亡,鲜血四溅、血肉横飞、残缺的肢体连同破碎的装甲伴随声声凄厉的哭嚎冲上半空,待得下落之际,早已如那漆黑的焦炭般难辨形貌。

猛然间,梦境中画面突变,一个春日的山间,阳光明媚、绿草茵茵、杨柳依依,鲜花如星辰般散布于凝翠欲滴的天然草坪之间,鸟语声声伴蜂蝶做舞,山间一条清澈见底的潺潺小溪之旁,一名身材纤细高挑,穿着一身鹅黄色长裙的俏丽女子与一名身穿宝蓝色长袍的少年剑客并肩而立,那少年背后巨大而古朴的剑鞘是那么的令人瞩目,而那女子则一手撑起状如灵芝的油纸伞,另一手将一根碧绿晶莹的长笛横在唇边,吹奏起一曲悠长而美妙的乐曲,使得那溪流中碧蓝色的溪水也仿佛有了灵性,伴随着优美的旋律叮咚作响,欢快的流动,倒是那少年剑客,英俊的面颊上无悲无喜,更不开言,宛若一尊雕像。但这般景象,终被一阵来历不明的暗红色烟雾所打破,在那烟雾中,探出一颗巨大而怪异的头颅,或者根本不该称之为头颅,无鼻、无耳、无发,乃是个形似灯笼或罐子般的物体,高有丈二,色作猩红,目在正中,橙黄闪烁、直视前方,口在顶端,仰天喷吐瘴气;而紧随其后的,则是两条的青色触腕自雾中左右伸出,好似巫师作法般上下舞动着,末端连接有姜黄色锤状物体,直径约在二尺有余,突然间伴随着触腕的飞速延长,此物便如一对大到空前绝后的流星锤般,猛地自后方向那溪边二人席卷而来。那黄衣女子不知是未曾察觉还是有恃无恐,仍在专注于吹笛;少年剑客依旧不动声色,身后所背负的长剑似有灵性,在此危急关头,竟自行从那巨大古朴的剑鞘中飞出,狭长轻薄的白玉色剑身,在阳光的映照下隐隐透出天蓝,以一化十,持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对青色触腕斩为数段,散落于地。下一刻,藏匿于雾中怪物方才露出自身的庐山真面目,乃是一株成了精的食虫植物,六条枯黄色的根须,便好似蜘蛛的步行足,撑着高达5丈的墨绿色花莛摇摇晃晃的移动着,突然的,它将顶部猩红色的捕笼垂下,开口处朝向此刻溪边二人,随着一股腥臭浓郁的红色血雾被释放,那妖植便如须鲸吞磷虾般,将二人吸入捕笼。

此时此刻,画面再变,一片繁盛茂密的蕨类丛林中,晡时的斜阳见缝插针,在其间洒下斑驳的光晕,丛林中,一只新成体的哈氏梁龙正在不紧不慢地行进着,它要寻找最鲜嫩的枝叶好好的饱餐一顿,全长22米,重约25吨的棕黄色身躯,在晚侏罗纪的北美堪称巨物,曾经的人们,更是有过幻想,认为其走路之时,足以令大地震动。但此刻年轻的梁龙显然对潜在的威胁一无所知,如今还在悠闲觅食的它,已然被另一群可怖的猎手锁定为今日的晚宴。七只饥肠辘辘的脆弱异特龙已然在暗中将其包围,眼部长有标志性双突起乃为其重要的识别特征、全长8至10米的它们属于一种身材比例相当均衡的大型掠食性恐龙,号称直立狮王的它们凭借协作狩猎的本领,成为当时欧美地区的顶级掠食者之一。此时,就在梁龙进食的瞬间,窥伺多时的七只异特龙不约而同的现身,以贪婪的目光注视着包围圈中巨大的猎物,与当代狮群围猎长颈鹿有三分相似,年轻的梁龙虽然有着绝对的体型优势,但是作为素食动物,内心对大型掠食者的畏惧与身俱来,如果可能,此刻的它一定想的是夺路而逃,奈何此刻身陷重围、且自身机动性远逊于四周这些精干强悍的猎手,故此,若说逃跑,却为时已晚,仅能凭借体型和身高的优势做奋力一搏。梁龙亚科的物种,最为引以为傲的武器,便是那条占据自身全长四成有余的长尾,它们强劲的鞭尾十分灵活,拥有惊人的攻击范围,加之其庞大的体型为其赋予的强大力量,这条鞭尾足以在半空中打出近似爆竹的“噼啪”爆破音,此刻挥动间,将身后左侧的一只脆弱异特龙打到口眼歪斜的程度,同时击退了来自右侧的威胁,但在前方,另有两只异特龙扑击而来,梁龙抬起前腿,做半人立姿态,但它并未,也不能以双足行走,它要的是,利用前腿居高临下的砸击,将前方的来犯之敌踏作肉饼!但可惜的是,这些异特龙显然熟悉梁龙的伎俩,在它抬腿直立之际,已然退开数步,简简单单的撤离了危险区域,大型蜥脚类恐龙,是不可能以两足行走的,故此这一招虽威力巨大,但所覆盖的范围属实有限,眼见两只异特龙离开了自己的攻击范围,梁龙却也无计可施,只得作罢,前足踏地,恢复至正常的状态,频繁的的甩动三丈长的鞭尾御敌。单说那为首的异特龙,头至尾全长9.5米,重约3.5吨,妥妥的大个体范畴,同时一身赭石色的皮肤格外突出,此刻,正值壮年的它眼见众同伴面对年轻的梁龙居然久攻不下,当即发出一声雄浑的咆哮,一方面为自己的队伍鼓舞士气,同时,也是对面前巨大的猎物进行心灵上的震慑,素食动物,往往对掠食者有着天生的畏惧,除非该素食动物拥有十倍以上的体积优势,否则即便数头雄狮驱赶数十头水牛这般看似不可思议的事件也是时有发生,那梁龙面对7只成年异特龙本就感到左支右拙,身处下风,如今听见异特龙首领的咆哮,内心更是慌乱,好似意志已被摧垮,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异特龙首领眼见良机,一个腾跃,咬住了梁龙那天鹅般的长颈,后者巨痛之下,奋力昂首,想要凭自身大力,将那异特龙吊起并甩出,但此刻,又有三只异特龙冲上前来,狂热的撕咬梁龙的胸腔,本就疲惫的梁龙,同一时间遭受多处打击,再也支持不住,有些摇摇欲坠,而此时,后方的一只异特龙更是乘隙重创了梁龙灵活的鞭尾,使得后者最后的挣扎也不过徒劳一场,25吨的身躯轰然倒地。

就在异特龙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果实之际,场景再次变化,一个巨大的透明观察箱映入眼帘。其内,两只主体翠绿色的昆虫正在爬行,但二者此刻的爬行并非悠闲的漫步,它们细长如天线的丝状触角在不时的颤动中进行着搜索和感知,寻找可能存在的猎物并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威胁。昆虫的触角,具有触觉和嗅觉的功能,特别是直翅目之下的长角亚目,许多种类的螽斯视力贫弱,平日便主要依仗比自身更长的触角辅助寻觅食物,以及感知四周潜在的威胁。而此刻,观察箱中的两只碧绿色昆虫,正是来自长角亚目的物种,并且它们有着相近的大小以及杂食的本性,故此眼下的它们均未曾掉以轻心,毕竟双方均已清楚的了解到对方的存在,足以对自己的生命安全构成巨大的威胁,它们,乃是一只翡翠色的优雅蝈螽和一只具有相对狭长的半透明翅膀、外形更加精致美观的日本优蟋螽。与翡翠蝈蝈相比,日本优蟋螽是个更加轻盈而矫健的猎手,本性中的杀戮之心也理所应当体现的更加到位,此刻它正趴伏在右侧的内壁之上,以触角探测对方与自身的大致距离,并悄然而缓慢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的调整至最佳的方位。突然,它居高临下一次精准的飞扑,强健且密排利刺的前、中足抱住了优雅蝈螽的背,张开长而锋利,如斗蟋蟀般的双颚,一口咬在蝈蝈的前胸之上,后者吃痛,一对发达的跳跃足带动两具躯体腾空而起。蝈螽在后足的发达程度上胜过蟋螽,相较于后者拥有更加卓越的弹跳能力,并且硕大的身形使得它在吨位上,也算得小压对手一级,眼下虽处在被动,但却硬是凭借多次的跳跃迫使对手无力输出,甚至仅为控制,也是倍感压力,就在日本优蟋螽稍有松懈之际,被压制的翡翠蝈蝈猛然奋力翻身,张开大口,狠狠地啃咬对手柔嫩的腹部,后者心知不妙,只得将身体弯曲,低头与蝈蝈对咬,蟋螽的双颚较之蝈螽更长更尖,理应在对咬中占据上风,但时间稍长,则势必两败俱伤。然而,就在双方酣战之际,它们似乎均未察觉,此刻战场的上空已被一个庞然阴影所笼罩,一对黑中透亮的尖锐物体从天而降,将两只绿色的螽斯瞬间贯穿。原来,来者乃是一只足展大似餐盘的成年雌性委内瑞拉巨人粉趾捕鸟蛛,它那堪比常规大闸蟹般的巨大身躯,势如泰山压顶般猛扑而下,近寸长略微向后弯曲的毒牙,如天降神罚般,霸道而直接的收割了两只螽斯的性命。

就在这当今世界最大的蜘蛛津津有味的享用着点心之时,梦境中的场景再次变换,几株高大挺拔的杨柳间,一座红砖绿瓦的宅院从中显现,朱红色的大门前,十余名家丁打扮的人簇拥着一辆由三匹马拉动的马车。行至近处,车帘一启,十余名家丁恭敬的散开,一名身穿红色明制汉服的青年自车中走出,行至那宅院大门之前,拱手道:“九江府两榜进士苏供生,今日携重金,特来迎娶海宁陈府千金!”这青年原本满面红光、一心欢喜,甚至将原本应有家丁所说之言亲自道出,内心也是对此事志在必得。谁知那对面门前守卫之人却以诉苦的腔调对那青年说道:“苏公子此去数年,想必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如今时局之变化,而今鞑虏猖獗,南下之势万难阻也,浙江巡抚大人已于上月归降满清,我家小姐她……”说到此处,话音不仅哽咽起来,那名专程前来迎亲的公子闻听此言也是如遭雷击,一时不知该作何说辞,但此时突然发生了诡异的一幕,空中,似有一片巨大、漆黑且厚实的乌云出现,不多时便遮蔽了全部的日光,随即众人听见一阵尖锐的、穿透力极强的笑声自半空中传来,极其刺耳和诡异,不似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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