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心状元郎贰

　　东辛山下的一个小山村里，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正在一瘸一拐的向前跑，脚下的草鞋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一只，没有鞋子得那只脚正在往外流血。

　　小孩后面紧紧跟着两个肥头大耳身穿绸缎的汉子。

　　“陈林、陈琦，抓住这个死丫头片子，别让她跑了。”一个膘肥体壮的妇女在后面喘着粗气，时不时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看到了路边的樱桃树，妇女的眼前一亮，靠在路边的樱桃树上休息了一会，顺便摘了把樱桃才向前追。

　　那个妇女走了没过一会，出现了一个摇着蒲扇的女子，手里还抓着一把红彤彤的樱桃。

　　“林二嫂子，她们这是怎么了？”从小孩逃跑方向过来一个挎着篮子的女人，似乎是刚下地回来。

　　那个女人在看到林二媳妇手里的樱桃后咽了咽口水。虽然乡下樱桃树也不少，但是像林二媳妇家这样小手指关节大的樱桃，可是少之又少。大多数都是结的又小又酸的小樱桃，就像路边这棵樱桃树一样，果子小的可怜还有一个很大的樱桃核。

　　林二媳妇摇着蒲扇大方的分了那人半把樱桃，那人把一颗樱桃放在嘴里，一咬樱桃的汁水就呲了出来，和路边那种酸涩的樱桃不同，这个樱桃入口虽然有一些酸，但是却没一点涩味，酸甜的樱桃在这个炎炎夏日的让女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林二媳妇和陈二狗家一直都不太对付，两家人互看不顺眼，见有这样一出好戏，一路从家跟到了这里。

　　“这陈二狗家，不知道哪里听说的，乡里的花楼正收人，要把二丫头卖到乡里那种腌臜地方去，说是要四两银子卖给人牙子，然后给她那两个儿子娶媳妇。”林二媳妇扇了扇手里的蒲扇，另一只手往嘴里塞了颗樱桃。

　　“这陈二狗家，也不像有什么难处啊，我昨天还看到陈二媳妇和大丫抱着新买的布走在路上。”妇女擦了擦下地累出来的汗，她家也有个闺女，虽然她的丈夫酗酒，也不是很喜欢这个闺女，但是没有卖了闺女的想法，只不过是想养大了多收一点彩礼。

　　“我呸。”林二媳妇把樱桃核吐到了地上，“陈家这小丫头好像不是那陈二媳妇的孩子一样，大丫好歹还能吃上两口饭，这二丫平日里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一天到晚就没停过，陈二狗这一家子还天天打骂这小丫头不说，饭都不让这小丫头吃饱。”林二媳妇看不惯陈二狗家很久了，只是附近的邻居都与陈家交好，她没有什么吐槽的机会。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村东头的人，终于有了机会。

　　“陈二狗媳妇这样对二丫，陈二狗都不拦着点？”妇女摇了摇头，这陈二狗家可真不是个好东西，她回去要和自家男人说一说，女儿也到了该定亲的年龄，可要小心陈家才行。

　　“这陈二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日里只会喝酒打牌，怎么可能还拦着。”林二媳妇摇了摇头。

　　“这陈家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人家，我闺女最近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我回去可得和他说说，别让闺女进了陈家这火坑才是。”妇女吃了两颗樱桃之后就没再吃，她准备拿回去给自家闺女和儿子尝尝。

　　“可不是嘛，要我说，养条狗十几年也应该有了感情。”林二媳妇把手里樱桃吃完了砸吧砸吧嘴。心想今天嫂子在家，一会回去和嫂子也说说，嫂子在乡里大户人家做事前几日也说了要买个小丫鬟，兴许提两句就能救了这个小丫头不是。

　　“这二丫头也真是可怜，平日里什么活都干就算了，还吃不好，睡不好……”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家常，无非就是今年的收成，谁家的谁做了什么之类的，林二媳妇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说话的人，更是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

　　“林二媳妇，我看你家这个樱桃长的不错，不知道是怎么种的？”妇女终于抓到机会问问这樱桃。

　　林二媳妇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害，你说这樱桃的啊，这是我还没过门之前嫂子种的。每年都长的不错，你要是想吃明日来我家摘点拿回去，现在去摘怕是会耽误做午饭。”

　　妇女看了看日头，觉得时间不早了说到：“行，那嫂子我就先回去做饭去了。”卖女这种事在村里并不少见，大多数家里实在是养不起女儿的也都会卖给别人家做童养媳，或者卖给人牙子到大户人家做丫鬟，可主动卖到那种地方的人只为卖更多银子的人家少之又少。

　　妇女告别了林二媳妇就提着自己的篮子往家里走。若是再不做饭，家里那个男人饿极了虽然不会下手打，可是也免不了被骂一顿，还是先给闺女定门亲事吧，万一自家男人也见钱眼开卖了闺女，她死后也没有脸见列祖列宗。

　　妇女的背影刚消失没多久，那陈二丫便被抓了回来。

　　“娘，你放开我，求求你了娘，我不去那种地方。我给您与牛做马，我再也不偷吃鸡食了。”陈二丫脑袋被磕破的地方还在流血，由于太瘦所以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全是恐慌。

　　明明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只是喝了一大碗水充饥，再加上逃跑消耗的体力，陈二丫已经没了力气，却还是一直在挣扎，她虽然还小却也知道那种地方是去不得的，她上次偷听到了娘和二哥的对话，就是二哥说要把她送到那种地方的。

　　“卖了你，家里过年就能吃的好一点，你大哥二哥今年也能娶到媳妇，你个赔钱的小丫头片子也为你大哥、二哥为这个家想想，要不是生了你这个赔钱货，家里这几年能挨冻受饿的？”陈二媳妇一巴掌打在了陈二丫的头上，陈二丫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就是眼前一黑停止了挣扎。

　　陈二媳妇也不管陈二丫是不是昏了过去，对于妇女来说，似乎陈二丫只要死不了什么样都行。妇女就这样带着昏了过去的陈二丫回到了陈家。

　　“金嫂，你看人我带回来了，你看那四两银子……”妇女看到金嫂就好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笑的格外灿烂。

　　金嫂是附近鼎鼎有名的人牙子，价格公道。人心善，所以有什么真的急需用钱的时候，基本都找金嫂，这金嫂也从来不做钱买强卖的事情。

　　“你们家这二丫怎么头还撞破了，这破了相的小丫头镇上那种地方可未必会要。”金嫂站在陈家门口皱着眉，她大老远就看到了陈二丫头上那片血迹，这小丫头要是没被自己带走在陈家恐怕是难逃一死，只是自己带走的话怕是也会砸在自己手里。

　　“死丫头片子不懂事，自己磕到了。”妇女见金嫂皱眉才发觉事情不好，早知道刚刚这死丫头片子一头撞在墙上的时候自己就该拦着点，这赔钱货就会给她添堵，“金嫂子，你有所不知啊，这小丫头片子，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可是做活的一把好手啊，你看我们这院子平日里都是她在收拾。”

　　见金嫂迟迟没有出声，妇女想到自己小儿子前些日子和自己说的话，咬咬牙说到：“这死丫头片子什么活都能干什么苦都能吃，当有钱人家的粗使丫头也能行啊。”妇女又咬咬牙一拍大腿，“三两，就三两就行。”

　　金嫂子看了看头破血流的小丫头，心里动了恻隐之心，那林嫂前几日悄悄和自己通过信，说谢家近几日可能要收一个漂亮的小丫鬟，将来还有可能让谢夫人送给自己儿子做通房。刚刚看这小丫头的相貌，虽然瘦的有些脱相，但是应该是个美人坯子，养养就好了。

　　这谢家的儿子可不是什么池中之物，小丫头要是能进了谢家可能日后就是苦尽甘来了。

　　只是三两早就能买个漂亮干净的小丫鬟了，也不知道那谢夫人会不会看上这小丫头。“唉。”金嫂叹了口气，这小丫头怕是会卖不出去。更何况这陈家狮子大开口卖女儿就已经要了三两。

　　算了算了，不行的话看看伤养好再卖去别人家应该也行。依她看，陈家估计不会给小丫头找大夫，还不如让自己买了。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这样想着，金嫂子痛快的付了三两。指挥着身后两个小伙子给陈二丫抬到牛车上，便带着昏迷的陈二丫走了。

　　林二媳妇看完了全程，摇着蒲扇回到家准备午饭去了，今天嫂子在家可要和嫂子好好说说，看了这么一出大戏可是给她气坏了，这陈二狗家都是什么妖魔鬼怪畜生都不如。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林嫂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村里赶回来，还没进谢家的大门就遇到了也是刚回来的谢夫人。

　　“林嫂，明天你去人市那边看看顺便催催金嫂，要是有合适的小丫头，就买下来。明年黎明就束发了，总该有个丫鬟照顾着。”谢夫人小心的跨过门槛，转头对着林嫂说。

　　林嫂看着谢夫人，突然想到了自己今天回村，听到弟媳说的陈家那二丫头的事。

　　自己也是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嫁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心里对那陈二丫产生了恻隐之心，试探性的和谢夫人说，“夫人，我今天……”

　　林嫂完完整整的把从弟媳那里的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家里的大厅走去。

　　谢夫人皱了皱眉，这陈家林嫂和她说过，在村里也算是个富裕人家，怎么会沦落到把女儿卖到那种腌臜的地方才能生存的地步。

　　“可怜那陈二丫了，这些年陈家大大小小的活都是陈二丫干。陈家那么大的宅子一个丫鬟没有，洗衣服做饭这些事全是那小丫头，天天挨打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还要被家人卖到那种地方。”

　　林嫂看谢夫人皱眉，悄悄指挥着谢夫人身边的小丫鬟去泡茶，一边又着重说了一下陈二丫在陈家过日子。“听我弟妹说，她出来的时候那陈二丫正在河边洗衣服。这小丫头是个聪明的，应该是知道了陈家要给她卖到什么地方去，看到了金嫂丢下衣服就跑。可惜没跑成，想撞墙自尽却没死了，可怜的小丫头。”

　　同是女子，谢母听到陈二丫的惨状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