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陵县回京城的路上,张遮仍让云溪一同乘坐马车。他如今的身份已不同,只有云溪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你的手臂受伤了。”
“只是划伤,不碍事。”
就算想处理也没办法处理啊,没有酒精消毒,也没有可以包扎的绷带。
让她没想到的是,张遮居然都备了。
掀起衣袖,见剑伤虽然不深,却流了不少血。
“启程时仓促,让张全去买了些金创药,暂且能用,你忍着点。”
说着在伤口上撒了药粉,云溪痛得连连吸气,虽说宿主身体素质能扛,但她的灵魂怕痛。
张遮皱了眉头,他只是个书生,不是武夫,还天生怕血。
“方才打架时那样狂傲,如今倒是怕疼。”
“方才是一时情急,你不少说不能让他们走嘛?”
“我的事,不值得你去冒险。”
云溪眨了眨眼睛:“我乐意的便会去做,没有值不值得。”
张遮抬眸看她,直看进一双清澈的眼眸里,清澈得仿佛她理应如此。
“从这里回京城要多久?”
“约莫两天时间。”
“你在朝中当的什么官?”
“刑部给事中。”
“刑部给事中是个多大的官?”
“七品小官。”
“京城里有什么好玩的?”
“愚兄不知。”
“不知?你在京中为官几年,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我从来不玩。”
张遮的家虽算不上家徒四壁,却也能算是“陋室”,因为什么都简陋,家仆除了张全便只有一名煮饭的婆子和洒扫的小厮。
张遮让云溪当他的书童,云溪给自己的定义却是“侍卫”,无他,侍卫听起来威风一些。张遮自然也由他去。
郭诚仪之死牵出了平南王谍者,兵部李大人在张遮离开陵县的第二天,尸首被人悬挂于城门上,与其一同悬挂的还有一块血书,上书“不忠不义之人,诛而后快”。张遮奏请皇帝严查兴武卫中谍者,皇帝表面上没有答应,转而又着顾春芳去办。而案中参与结党的几人均被革职查办,其他不予深究。
张遮回到家中便坐在书斋里烹茶,屋里点着宁神的熏香,他却只望着杯子里逐渐冷掉的茶水一动未动。
云溪敲门进来:“大人!”
张遮仿佛如梦初醒,说道:“过来坐坐。”
云溪在他对面坐下,见茶杯根本没动过,将冷掉的茶水倒了,重新换上。
“大人在想什么?全叔说你晚餐也没吃。”
“只是一些朝中之事。”
“朝中之事最是无聊,大人还是别说了。”
张遮看了看他,淡然一笑:“我倒有些羡慕溪儿,无忧无虑。”
“大人怎知我无忧无虑?”
张遮一愕,难道无忧无虑也能装?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我的烦恼啊,睡一觉就没了,多想也无益。所以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能有多难?”
“很难!”
“大人心里装了许多事,自然很难。”
张遮喝掉杯里的茶,说道:“何以见得?”
“自我认识大人那日起,大人眉间的结从未打开过,大人的心结,也一直都在。”
张遮料不到他小小年纪便会懂得察言观色。
“我的心结由来已久,岂是一日半日便能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