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老东西，带个孩子都不会，你还有什么用？”
“我刚刚只是觉得头晕，一时没站稳摔了一跤，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嫌我们对你不好，故意拿我儿子撒气。”
“我…我没有…”
“这…也是我孙儿呀，我怎么舍得…”
“别说了，我看你就是存心的，你以后也别在我们家住了，回老大家得了！”
彭！
看着二儿媳妇抱起哇哇大哭的孩子进了屋，直接将她关在门外，陈老太心中五味杂陈。
她以前也是位大家小姐，后来与一名叫周永生的书生结了婚。
生活虽然过得困苦了些，但两人夫妻恩爱，陈老太觉得十分满足。
结婚几年后，她给周永生生了两儿一女，两人的日子更有了盼头。
可有一天，周永生外出办事，路上遭遇泥石流，人直接就被压在了下面，尸骨无存。
陈老太得知消息后伤心不已，可看着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强打起精神，让自己从失去丈夫的悲痛中走出来，一个人担负起抚养三个孩子的重担。
有人劝她改嫁，可带着三个拖油瓶，根本没有男子同意。
后来经过同村人介绍，有个隔壁村的老汉愿意娶陈老太，而且不嫌弃她三个孩子。
但陈老太担心孩子受苦，毅然拒绝了这门婚事，决定独自一人将他们拉扯成人。
她每天背上背着小女儿，让大儿子在家照看着小儿子，天不亮去山上挖野菜，中午还要回家给两个儿子做饭，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数年。
几个孩子长大成人，陈老太又操心起了他们的终身大事。
她拿出家里所有存钱，给大儿子和二儿子盖了间草房，这才让他们娶到媳妇。
至于小女儿，陈老太实在拿不出什么嫁妆，好在男方家里也不在意，他们看中的是小女儿的老实勤奋，两人也顺利的成了婚。
几个孩子都成了家，按理说陈老太也该休息休息了。可做父母的，总觉得孩子没长大，一直有操不完的心。
两个儿子成了家，他们媳妇没多久就有了孩子。
为了减轻两家的压力，陈老太又开始帮他们带孩子，经常是哄好这个哄那个。
由于常年操劳，如今陈老太虽只有五十出头，可脸上已经满布皱纹，当初的三千青丝，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颜色。
谁又能想到，当初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中小姐，已经被岁月蹉跎成这副样子。
但看着几双儿女生活美满，陈老太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这天，她正抱着二儿子的小孩遛弯，突然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止不住的摇晃。
陈老太扶着墙壁，努力想站稳身形。
可脑子昏沉的厉害，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地上倒去。
想到自己怀中的小孙子，陈老太努力抱紧怀中的襁褓，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做垫子，不让小孙子受伤。
但她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手臂一松，襁褓直接掉在了地上，好在她身子是朝侧边倒的，没压在小孙子身上。
原本在襁褓中嬉笑的婴孩，被猛的摔在地上，全身的疼痛，让他止不住的哇哇大哭，很快就惊动了在屋里睡觉的二儿媳妇。
她刚走出来，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丢在地上，当即变了脸色。
上前抱起地上的孩子在怀里哄着，嘴里还不忘指责陈老太，完全无视她吃力的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的样子。
经过刚刚的一阵眩晕，陈老太也缓了过来。
听到孙儿的哭声，她强撑着无力的身子，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刚准备抱起地上的孙儿，二儿媳妇就冲过来，率先将其抱走。嘴里说着各种埋怨的话。
陈老太有心解释，可二儿媳妇根本不听，一口咬定她是故意的，还让她去老大家住。
……
在原地缓了好一会，陈老太感觉身体恢复了许多，这才迈着沉重的步子往老大家走去。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老二家紧闭的房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咚咚咚！！！
“来了！”
来到老大家，陈老太敲门，很快老大推门走了出来。
“娘，你不是在我二哥那里吗？来找我做什么？”
看是他娘站在门口，老大微微皱眉，语气之中隐隐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刚刚突然头晕，不小心摔了老二家的孩子，所以他不让我在那住了，想来你这边……”
“娘，我这就两间房，现在有福也长大了，哪里还有空房间给你住？”
陈老太话未说完，大儿子急忙出声将她打断，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陈老太一想也对，周有福是老大家的儿子，今年也十二岁了，确实不能与老大夫妻俩同房睡。
“你把柴房给我收拾一下吧，我也这把年纪了，睡哪都一样。”
“这…”
大儿子还想推脱，可两人在门口站了这么久，早有看热闹的村民在远处议论，时不时还会对这边指指点点。
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大儿子只好点头。
“那行吧，现在家里也没有床，你就打个地铺先对付一下吧！”
不耐烦的挥挥手，大儿子侧身让周老太进门。
将柴房收拾了下，大儿子又抱来一套被老鼠咬的满是破洞的被褥，随意往地上一丢。
“家里也没有别的被褥，你就先将就着用吧！”
说完转身离去，没再看陈老太一眼。
不知为何，陈老太感觉眼睛有些发酸，不过她还是慢慢弯下腰，默默收拾起自己的新住所。
“奶奶，我来帮你！”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同的声音，陈老太下意识回头，周有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周有福是她第一个孙子，说是陈老太一手将他拉扯长大也不为过，所以周有福与陈老太感情极好。
“好，好，有福长大了，知道心疼奶奶了。”
陈老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牙齿，可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
“当家的，你怎么想的，要这么一个啥也不干，整天吃白饭的老婆子住在我们家，脑子是不是有病？”
饭桌上，老大的媳妇得知陈老他搬过来后，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
她没有压低声音，让呆在隔壁的陈老太听得一清二楚。
老大没让陈老太与自己同桌吃饭，说是人老了牙口不好，这些菜根本嚼不动。
每天就给她送点白粥，只要饿不死就行。
老大也是无奈，“这村里人都看着呢，如果把她赶出去，那些人背后要怎么议论我？”
“真是晦气！”
老大媳妇也明白这个道理，嘴里骂了一声。
“有福，给你奶奶送饭去。”
周有福低着头没说话，闻言，默默端起早已准备好的白粥，准备往柴房走去。
想了想，他又回身拿了个馒头，让奶奶可以泡着白粥一起吃。
老大媳妇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馒头，“一个干不了活的废物，让她吃那么多干什么？一碗白粥就够了，让她住在柴房就已经很不错。了”
周有福人微言轻，只是沉默点点头，端着白粥去了柴房。
那边的对话，陈老太听了个清楚。
想想这些年将他们含辛茹苦拉扯长大，自己却像个“狗屁膏药”一样被他们嫌弃，心中无限悲凉。
不过当看到推门走进来的孙子时，陈老太马上收敛表情，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只是看上去有些勉强。
“奶奶…”
“有福没事，奶奶年纪大了，吃不了太多东西，一碗白粥就行。”
陈老太接过白粥，伸手摸了摸周有福的头，眼中尽是慈爱。
低头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嗯”，周有福没有多说，转身出了门。
……
又过了两年，村里遭遇蝗灾，他们的粮食颗粒无收，每家人都过的紧巴巴的。
老大媳妇眼看粮价越来越，又想到每天要给陈老太三顿米粥，就心疼不已。
后来她已庄家收成不好为由，将陈老太每天三顿的米粥变成了两顿，而且几乎全是汤水，只有碗底有几粒米。
陈老太不敢多说，只能默默忍受这一切。
她这些年操劳过度，原本就伤了身子，现在又天天吃不饱，身子更是一天不如一天。
这年冬天，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雪，陈老太躺在柴房的地上，冻的瑟瑟发抖，终是没有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发现他娘过世后，老大心里暗松一口气。
想到这两年陈老太都是在他家住着，决定把陈老太的身后事交给老二去办。
老二听老大这么说，当即就不乐意了。
“大哥，娘可是死在你家里，怎么让我办葬礼？死谁家谁管。”
“老二，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养了娘这么多年，你也该尽尽孝道了，怎么说这葬礼也要你办才对……”
两兄弟争执不下，把陈老太的尸体晾在那里，都不愿意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幸好现在是冬天，尸体不易腐烂，否则恐怕早发臭了。
最后周有福实在看不下去，找了他姑姑。
陈老太小女儿得知消息后，急忙赶了过来，了解这边的情况后，心里难受不已。
很难想象陈老太这些年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家里确实很穷，可如果陈老太过去，她和相公绝对不会嫌弃，会让陈老太安享晚年。
与自家相公商量一番，小女儿拿出家里不多的积蓄，给陈老太打了口薄棺，又请了村里几名壮汉，才将陈老太入土为安。
百姓虽然指责陈家儿子不孝，但当事人完全不在意。
时间一长，村民们也将此事抛到脑后，无人再提起。
又过了几年，周有福长大成人，可周老大家的日子却急转直下
周老大在一次干活时，不小心被条毒蛇咬了。
虽然抢救及时，依旧落下了病根，腰部以下完全没了知觉，只能每天躺在床上让人伺候。
老大媳妇嘴上抱怨，还是每天照顾老大洗漱，养家糊口的重担全部落在了周有福身上。
他直接将两人赶去了柴房，正是当初陈老太住的那间。
每天只给他们三碗白粥。
老大媳妇骂周有福不孝，养了个白眼狼。
周有福冷冷看她一眼，，“两个干不了活的废物，让你们吃那么多干什么？一碗白粥就够了，让你们住在柴房就已经很不错了。”
老大媳妇有些发怔，感觉这句话有些耳熟。
等她回想起来时，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口。周老二家也好不了多少。
他在一次干活时，不小心被倒下来的柱子砸断了腰。
对方虽然赔了一大笔银子，可周老二的腰彻底废了，每天大小便都不能控制。
见吃喝拉撒都要有人照顾的周老二，他媳妇可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更不想守活寡，直接拿着赔偿的银子连夜跑了，只留下周老二和他儿子两人相依为命。
后来周老二儿子看日子没有盼头，有天夜里也收拾几件衣服一走他乡。
还是有村民闻到一周老二家里的腐臭味，才有人发现他早已死在了家中。（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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