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水域狱记

假若有故人与你久别重逢，你该如何？我自是会与她抱作一团，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然后再与她与家中小叙，一诉久别之苦。

缪因的脑海里思绪翻飞，旧时一同入仕的友人面目伴随着模糊的记忆，一并浮现在眼前，就如同往日那般，沉声问他。

他的回答闪过，轻松且很是当然。

可现在回首往事，缪因却不由得苦涩一笑，失去浑身力气般躺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望着蹲坐在他身旁的三娘。

而三娘的衣物朴素，只要一身里衣裹着她过分消瘦的身形，让缪因止不住的心中揪痛，让缪因止不住的回首那些苍白的过去。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吗？"三娘伸出手将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没有回首去看，但不似喃喃自语，反倒是像在问缪因。

"我们会的，一定会的。"

缪因凝望着头顶望不见界限的暗色，低声回应了三娘的话，并在心里补充道：无论是寒窗苦读，无论是科举入仕，无论是转化为非人之物，都是为了长长久久的与你一起。

"但即便你是你，我还能是原原本本的我吗？"三娘冷不丁的开口，话语中略带的半分惆怅让她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变得漫无目的。

"三娘……你自然还是你的。"话到嘴边，缪因却犹豫了片刻。即使很快恢复了正常，也足以让人知道他的想法。

三娘煞白的指尖轻点脚下水面，在见水面泛起涟漪后，她收回手，而这次的话语……染上了忧伤："你犹豫了，阿因。"

"不过想来，阿因你见了我的遗体，就算费尽心机捏造出一个我，我也已经不复当初了吧？"

暗藏的淡淡忧伤被堂而皇之地揭露出来，然后被碾碎成浮于表面的苦涩之感，直到苦涩弥漫，腐蚀，最终变作无法逃避的彻骨之痛。

话落，三娘回首与缪因对视，然后化作具泡得发烂发涨的青灰遗体，不偏不倚地倒在了缪因身上，让他猛然惊醒过来。

"醒了？"

"三娘，三娘！"面对史莱姆小姐伸出的，想要拉他一把的手，缪因没有搭上去，反而急切地寻找起三娘的踪迹。

默默收回手的史莱姆小姐将"三娘"带到了缪因的正前方，淡淡开口："你的三娘。"

然后史莱姆小姐乘着在缪因打量"三娘"时，手伸进了对方的拘束笼里，光明正大的"偷渡"。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没有史莱姆小姐在跟前，"三娘"顿时炸开了锅般吵吵嚷嚷，各种音色的声音不断出现，然后又被压下。

如此模样，自然是与三娘毫无关系的。

见此情形，缪因陡然失魂落魄起来，手脚瘫软的向后倒去，呈大字型地躺倒在碎石，杂草布满的地面上，失去言语能力。

而"偷渡"完成的史莱姆小姐直起身，几大步来到缪因身边道："海难死亡之人众多，你即便得了祭徒身份力量也无法支撑你的重塑仪式，支撑你将她的亡魂剥离出来。"

"你救活了她，却救不活完整的她。如今的三娘不过是杂七杂八的亡魂碎片汇聚一团，被你强行塑造成三娘的样子，却不再是你所认识的三娘。"

说到末尾，史莱姆小姐眼底情绪翻涌，语气沉重地劝慰道："斯人已逝，悔之晚矣。祭徒大人若还爱她，就请放她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