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废墟中，她明明看到的是一张很熟悉的脸，却布满碍眼的纹，露出不属于他的狂妄表情。而对边站着的一双腿，视线往上，那画面让人触目惊心，当辨认出躺在地面上那上半截身体的面容时，那股无穷无尽的能量不受控制的从她体内倾泄而出，以她为中心形成古怪的景象。而景象中的生物宛若经历了巨大的精神折磨，无一例外开始自残和自虐来逃避这种痛苦，最后纷纷结束掉自己的性命。

——活下去。活下去。一定要熬得住，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女孩睁开眼，头依旧隐隐作痛。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身上，又沉又闷又热。她努力聚焦视线，终于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了：是那男人的胳膊，肤色白皙却不病态，小臂的肌肉结实流畅却不夸张。联想起梦里的场景，女孩的头皮一阵发麻，尝试着把那只手臂从自己的身上挪开，纵然使出浑身的力气，那只手臂也没有挪动，反而是手臂的主人先是给弄醒了。他不满的把女孩往自己的方向捋了捋，直到她的后背碰到散发热气的肉墙，一条长腿也跟着压了上来。

——他这次又是好几天后才回来，哪怕回来也睡眠时间也很短。

“………” 感受到后脑勺那股无法忽视的视线，她艰难的尝试着转过身。男人明白她的意思后，才放松些许力道，转过她瘦削的肩膀，让她在自己怀里翻了个身面对着自己，知道女孩的视力没有他的好，又伸长手臂打开了灯。

“………对不起。五条老师能允许我稍微的坐起来吗？”灯光下，她难得看清了男人不戴眼罩的脸。白发有些半湿，白色的睫毛又长又密，苍蓝色的瞳孔格外夺目。虽然高大健壮的身材明显说明他是个已经成年许久的男子，但是那张童颜足以让别人误以为他仅仅是个刚刚成年的高中生。面对着这双好看到极致的眼，女孩补充道：“我不会逃跑的，我也不会离开的。”

警觉淡漠的眼神有所松动，他终于松开了臂膀让女孩可以从床上坐起来，自己也跟着盘腿坐了起来。男人托着脸，苍蓝色的眼瞳盯着女孩先是拉过他的手臂检查了一下，又凑近一点仔细确认了一下他的腰和腹没有伤口，最后确认了一下两个人的衣服都好好的穿在身上，然后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然后女孩在他深究的目光下偏过头，墨黑色的瞳孔定格在挂在一旁还有些湿漉漉的浴巾上，她又回过头瞅了瞅男人还半湿着的头发，扶着额头微微摇头，拿过一条干净的毛巾盖在他的头上，准备给他擦头发。

却感觉手腕一紧，眼睛被毛巾盖住的男人凭借着六眼的能力精准的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单手把她轻轻地提了过来放在盘起来的腿上，顺路制止了女孩因为嫌热推拒的胳膊。

“别乱动啦~因为这样擦更方便欸。”在女孩的挣扎下，他终于算是好心的放开了她的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把毛巾从眼前拿开，看着女孩擦着他的头发，他眨眨眼，恢复了心情好时的尾音上扬的语调，“还是说~”他拉长语调学着女孩歪过头，苍蓝色的瞳孔认真了起来，“这一段时间住下来，你只是因为害怕老师而单纯的熬着过下来？那老师真的会很伤心的。还有辛辛苦苦栽培并寄予厚望的学生却对老师五条悟撒谎也是很过分的哦。如果撒谎的话，老师就那样超伤心的离开欸。”说道最后，他还撒娇般摇摇女孩的手腕。

——果然还是想揍……算了，这大概就是他保持童颜的秘诀吧。

“………诚实的来说，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更多的是疑惑。我或许稍微的想起了一些什么……疼疼………”听到女孩痛呼的五条悟才意识到女孩的手腕还在自己手里，纤细的手腕马上通红一片，跟一米九的最强比起来，女孩简直脆弱得像个破布娃娃。

——一直在思考，一直在疑惑。凭着他的能力和条件，大概仅凭着外貌这一项，就足以可以约到比自己条件要好得多的女人。那个梦也提醒着自己，自己可能曾经有着什么不得了的能力，而他需要这份能力。

“我做梦了……那个人大概就是老师吧？我梦见老师………”回想起梦中那个场景，她捂住头，“而那个时候的我……好像一直以来藏在体内的……难以形容的东西……我一直以来与我相伴许久的东西……我不欢喜但是却已经习惯的东西……不分敌我地伤害了在那个领域里所有的人……他们全都在变得好像……不再是自己。”语言表达力实在有限，“所以我在想……在一切变成这样前……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学生。而我……好像是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也可能是别人对我做了些什么………才变成这样。”

——平衡被打破，自己的记忆，自己的灵魂似乎被生生扯走一大半。似乎只有这样逃离，自己才能重新在那如同暴风雨一般的负面情绪中泰然处之。

“那如果说，老师现在对你做些什么，你会不会变回从前那样？虽然现在这样也不算坏啦。”

“……………………？”

不等女孩做出什么回馈，便感觉天旋地转。因为头被有意护住，女孩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冲击，纤细的手臂重新被一起扣住，牢牢地摁在头顶上方。男人的长腿跪在女孩大腿中间的床单上，女孩的眼睛中，只有他的双眼，但是那双眼兴奋地瞪大，充满难以言喻的混沌，极端和疯狂，女孩甚至无法相信这双眼的主人上一秒还像一只无害的大型动物。

“……………………”女孩沉默的闭上眼睛。

啾。

叮铃铃。

手机铃声打断了这个时刻，男人恼火地低声嘟囔几句，在女孩的脖颈上狠狠的蹭了几下，但是还是起身去接。

“出发了哦。带你去一个地方，”挂断电话后，男人的银发无风飘扬，他穿上了一身白色宽松的衣服，搭配着黑色的围巾和底衣，“能把你失去的那些找回来的地方。”

女孩捂着被亲过的右眼，有些不可置信：“……………………去哪里，五条老师？”

大大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却并不开朗：“咒术高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