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遥不可及（超发章节）

这间储藏间位于月魔王宫一个很偏僻的位置，却上了五级禁制，相当于九阶魔法，让月夜无从可解。这里是她看过月魔宫图纸，最易被人忽视，却有很大一块空间，并且如果有人尾随，也可以在周围四通八达的路径里将其甩掉的一处地方。她本来看上这个位置，作为她商团一些不能对外公开的货物的储存点，不想已经被人占走了。看来只好去去问父亲了。

当月夜被请进书房的时候，阿加雷斯正铺开一张极大的地纸，拿着测量仪在上面画着什么，旁边是许多堆积着的，是许多陈旧的账本和汇报资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方面的汇报材料，但是上面的特有的纸张和印刷纹路月夜是不会记错的。

“怎么了，夜儿？上次申请的物资这么快就用完了？”阿加雷斯只是抬头看了月夜一眼，就继续翻找资料，在地图上画着什么，一刻也不曾停下。

“父亲，我想要一间在王宫西殿的储藏室，在四楼东侧，第九座石像旁边的那间。”

“嗯，你去。。“”等等。”阿加雷斯本想答应，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

“夜儿，你要那间储藏室做什么？”阿加雷斯将头抬起来，微微皱着眉头问道。

“给我的商队使用。。但是，好像是已经被使用了，是有其他的用处或是使用者吗？”月夜捕捉到了阿加雷斯情绪上的变化，意识到可能有什么隐情在其中。

“那间确实有其他用处，你再选选别的位置吧，不要惦记那间了。”阿加雷斯没想到那间屋子会在被人提起。也是，当年的资料和信息全都被自己封锁了，不了解的无从知晓，了解当年情形的人也会因为不愿触怒自己而三缄其口，月夜应该未曾听说过月绮，也不知道这里曾经是她的地方。

自从上次听到留声装置中的内容，阿加雷斯就开始追查曾经月绮经手过的东西，去到过的地方。制作离开这个世界的装置，需要材料，场地，甚至需要人手去建设特定的设施，不会一点痕迹都留不下。他想捋清楚，月绮到底做了什么，即便他不能去找她，但也许可以联系到她呢？他想知道她还活着吗，当年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他知道要查她难度会很大，月绮曾经管理着他的情报组织，想瞒他不是不可以，不过她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未必事事都能瞒得过他，总会让他发现什么的。但是这半个月来，每当他觉得自己摸到了一些规律，终于要有发现的时候，线索就无端的断掉了，或是导向了需要耗费大量精力的死结里，他一无所获！

你究竟准备了多久？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想着要离开我了？我的搜索和追查为什么总被误导，最后一无所获，是不是有谁在帮你？是魔族还是人类？

这里是曾经月绮用来制作各种物件的场所，自从她离开后，这里就彻底被锁了起来。一是因为这里的东西，只有她才知道每一个的使用方式和禁忌，阿加雷斯自己也只了解一部分器物；二是，这也是他们曾经经常相处的地方，是只要看一眼心就像针扎一般疼痛的伤心地。于是阿加雷斯亲自给这里加了封印，无论这近百年来月魔宫的其他地方如何演化，这里，仍旧是近百年以前的样子，甚至一张纸、一个零件的位置都没有变过，好像时间在这里停滞了，未曾转动过分毫。

阿加雷斯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摸过这里的台子和各种仪器，月夜无意中发现了这里，这提醒了他，如果在别处找不到答案，那这里是不是会有答案。

他找了一把椅子挪到曾经时绮最常坐地位置，没有开任何的照明设施，静静地坐在那里，打量着周围这曾经熟悉地光景。就在此时，他敏锐的视觉捕捉到了一点细微的光线变化。他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在某个被重重遮挡的置物架上，有一个从缝隙中，发出仿佛呼吸般时亮时灭光亮的箱子。那是什么，他不记得有这么个东西放在那里。

随即他将这个箱子小心的从层层阻碍中取了出来，并放在桌子上。这个箱子一尺多宽，不到半尺长，高度大概五寸，并不使用月魔喜爱的繁琐纹路，形状简单。在左右和面对人的正前方的垂直面都有镶嵌宝石，应该是用来锁住这个箱子的锁。箱子的顶部正中，有一颗最大的宝石，周围有许多的细槽，延伸到箱子的内部。

这应该是月绮做的东西，以往他来时，从未见过这个，这是特意留给自己的吗？阿加雷斯的手拂过最中央的宝石。

“血液，就是钥匙。”中央的宝石在空中投射出这样一句话。

需要血吗？阿加雷斯伸出左手的食指，在右手手掌中划过。他将右手握拳，让血液滴在宝石上，随着凹槽流向深处。

“苍天啊，你居然过了九十多年才想起来过来？”在短暂的安静后，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月绮的被放在顶盖正中的宝石投影出来。

“时绮？！真的是你吗？你现在在那里？我要怎么去找你？你终于愿意见我了！”阿加雷斯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的手抓向月绮的投影，什么都没摸到，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狂喜，他终于能再接触到她了，他应该更早来这里的。

“这段录像，是为你寻宝成功特意录制的！开心吗？哈哈哈哈哈哈！“月绮的声音和画面还在继续播放着。

”你现在有九阶八级了吧？或许已经接近九阶八级的巅峰了？再之后如果过了九阶九级，你达到一阶相变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偶不，在圣魔大陆应该叫百万灵力。你离那个临界点很近了，月亮。”投影中的月绮，穿的仍是百年前的天王服制，将长卷发梳成一条很粗的发辫。

“可是你的天赋终究是比不上枫秀的，位面压制带来的反噬，会让你死的。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骗过法则，但是有时效限制。当你越过百万之线时，就打开这个箱子。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冒险赌一把，继续朝着那个临界点走。但是记住，一旦开启，只有五十年时间，五十年后你就要靠你自己了。”月绮歪着头，俏皮地对着正前方的位置笑着。

“你还活着么，时绮？你为什么觉得我需要跨过这条线？不，不对，你为什么要诱导我做这件事？你现在在哪里？时绮，告诉我，我想见你！”比起她说的内容，阿加雷斯更想知道的是她现在的信息。

“月亮，当你拿到这样东西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这段录像，只有在我走后才会开启，对不起。”阿加雷斯心跌倒了谷底，她成功了，她已经离开这里了，她已经脱离他所能及的范围了！

“谁要你的东西！我要你回来！你到底在哪啊？！时绮，是我不好，是我自私冷血，我不应该对你父母见死不救的，我真的不该，我更不该瞒着你，求求你了，回来看看我好不好，我好想你。”阿加雷斯最坏的预设和最不敢细想的情节发生了，她已经彻底脱离这里了，而且自从当年他的欺瞒被揭开后，他们的关系再难回头了，她失去了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跟纽带，这次离开可能就会是永恒了。桌上无数细碎的零件和工具随着他倒下的动作，叮叮当当的被撞翻和掉落在地上。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让他难以看清究竟都是什么掉在了地上，他抬手想清理自己的视线，却发现手上已经湿了，而且还在被不断落下的水珠拍打。这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他右手握拳，一圈砸在了地板上，与防护的阵法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你怎么？不要哭啊，月亮。”影像里的月绮有一些慌乱，手足无措却离不开投影的范围。闻听声音的阿加雷斯，只是一瞬，就安静了。他缓缓的从地上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幻影，他的身体向着幻影的方向挪去，跪坐在地上。

阿加雷斯将影像中月绮的手牵引到自己的脸旁，附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的蹭着，就像他们曾经做过的千变万变那样，满面的泪痕洗刷了他身上所有的煞气，哽咽的声音和带着祈求的语气，让这里封闭的空气好像都轻缓地流动。

“时绮，你还是爱我的，对吗？你也很想我对不对？那就回来看看我，或者带我一起走，好不好？”阿加雷斯笑了起来，嫣红的眼眶里，紫色的瞳孔快速的闪动，泛起阵阵金色的星星点点，那种向往和期盼，让人难以冷下心去拒绝。

“月亮，我做不到。。。”月绮将手覆上他的头发，轻轻的摸着。

“你做不到？哈哈哈哈哈哈。”阿加雷斯。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难以自抑的颤动着身体，最后仰起头，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你在听对吧，时绮。我知道你能听到。”在那虚影之后，在遥远之所在，你能听到。从刚才画面的突然变化开始，他就有这样一种强烈的预感。

“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了，这些年，我已经想明白了。你瞒着我做的事情，我也可以不再纠缠且难以释怀。你曾经梦想的人魔交融，在你走后这些年我一直在做，而且我这次真的找到可以实现的契机了。时绮，我从来都是最认同你的人，现在依然是。我只祈求你一件事。在我死之前，以真身见我一次可以吗？一次就好！无论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接受，我只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不求你与我相守了。我求你！”阿加雷斯缓缓站起身，握着这道投影的手，泪水一滴又一滴的穿过没有实质的投影，但是始终都在笑着，望着她。

“Melmenya。。”月绮的幻影轻轻地吻着他的额头上，随后就渐渐消散了，独留阿加雷斯一个人久久伫立在原地。

他用袖子在脸上擦去眼泪，收好月绮留下的东西，就离开了这个储藏室，未曾注意到不远处石像后的一缕裙摆。

那是眼泪吗？月夜心想。父亲的气息很紊乱，似乎藏着一股即将爆发的冲动。会有那些异样的反应，原来是因为这间储物室的真正所有者，是她父亲，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父亲这个样子。那样强大的人，永远驾轻就熟、果决自信的人，也有这样失控的时候。那间屋子里，究竟有什么，年仅十二岁的月夜第一次意识到，也许有些事，同她一直被灌输的是不一样的。

回到自己殿内的月夜，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她回想起了在她七八岁时，母亲曾对她说过的话，还有当时的场景。

“妈妈一直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妈妈？”

“你父亲，总在通过我看另外的一个什么人，时而柔情，时而愤怒和怨怼，时而悔恨和哀伤，可是我们之间，未曾经历过这些。”

“可妈妈你是王妃，父亲对您的喜爱超过任何人，您是不是多虑了。”所有的族人都知道，父亲顶着压力将身为人类的母亲扶到了王妃的位置上，对自己也是有求必应，任何想做的事，都给予支持。即便如此，母亲仍有这样的顾虑吗。

“一个男人，可以向任何人掩饰自己的内心，但是瞒不过枕边人，你现在还小，不懂这些。好好强大自己，月夜，妈妈的指望都在你身上了。”任何人，却不包括已死的人，她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会去问自己的丈夫，但是她不再将一切依托在阿加雷斯对她的爱怜上了，当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后，这个孩子才是她的期盼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