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李相夷（十五）

“你说那个啊。”

阿萝没有去看李相夷，转而看向窗外瓢泼的大雨。

“我并没有研制出什么天花的解方，江湖传闻听听就罢了，不可尽信。”

李相夷没有急着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阿萝等着下文，明显阿萝这般说法是敷衍不了他的。

“不信啊？”阿萝回头看他，觉得这般场景有些好笑，抿唇莞尔。

李相夷有点小郁闷，将自己的感受实话实说：“你在敷衍我。”

“怎么会呢，我说的都是实话呀，”阿萝给李相夷添了点热茶，问，“一提到天花，你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

李相夷张口欲答，话到了嘴边却突然卡住。

以往只听闻过去有哪里爆发了天花，所以那里便没了。

可要仔细说上一说，却是无从说起，或者说，只有一样可说。

“是死亡，也是灭绝。”阿萝平静的与李相夷对视，说起来无喜无悲。

李相夷微微一怔，只是很短的一瞬，他却有种被这眼神烫到的感觉。

“天花传播的快，不容易治愈，死亡率高且人畜共患。最有效的控制办法就是隔离封锁爆发区域。”

“历朝历代处理天花的方式便是如此。这让人们谈天花色变，甚至从得上的那一刻便被默认与死亡无异。”

李相夷沉默，光是从这三言两语里，他就大概能预见到那改是多么绝望的处境。

三年前的阿萝，可要比现在更小！

“我没有研制出天花的解方，但是沾了家学渊源的光，”阿萝对着面色沉重的李相夷安抚性弯了弯眸子，“这天花虽无对症解药，能一步到位。但对于它带来的各种人体病症，却有良方可缓。”

“并不是所有得天花的人都会死，只要能撑过最难熬的爆发期，就能慢慢自愈。而且得过一次的人，便终身都不会再得。”

阿萝眯起眼睛笑：“所以，只要所有人都得过一遍，就不会再有人得天花了。”

李相夷瞪大眼睛，“这叫什么解方？”

“别急，”阿萝眨眨眼，娓娓道来，“先前不是说了吗？这天花是人畜共患的急症，不管在什么身上，它的根源都是一样的，都是天花，都具有传染性，但带来的症状却不尽相同。”

“这牛得了天花，叫‘牛痘’，人接触得了天花的牛自然也会感染上天花。可这感染‘牛痘’而得的天花却只会给人带来非常轻微的症状，且传播性更低，容易治愈，传播的出去的杀伤性还会进一步衰减。”

“但它作为天花的同源，还是那句话‘只要得过天花的人就不会再得天花’，所以只要得过‘牛痘’，也同样不会再得其他类型的天花。”

“针对‘牛痘’带来的症状要研制解方就容易多了，我的师承里正好就有，”阿萝摊摊手，“只要同时将‘牛痘’提取的感染源与解方服下，大部分甚至连症状都不会有，就不会再得挑花了。”

李相夷听呆了，他完全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阿萝摇摇头，再度看向窗外，目光悠远。

那个时候也下了雨，没有这冲刷天地的气势，细细绵绵，夹杂着焚烧过后逸散的灰烬，阴仄仄的直叫人喘不过来气。

她仍记得坐在马车里路过街道时，一张张藏在窗格栏栅后灰败无望的脸。

“人是一种很特别的存在，他们会在无尽绝望里走向崩坏，也会因为一缕希望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于是有了神的出现。”

“不管是为了更好的调配资源也好，还是为了激励陷入绝望的民众，”阿萝回眸，“那样的环境下需要神，所以，造了神。”

真相对大部分人来说过于惊世骇俗。

那目光很平静，李相夷并没有在其中看到明显的喜与悲，他不懂那目光的含义，但他的心已经为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