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奶奶

“平儿啊，是不是又梦到什么了？”奶奶那沙哑的声音，在床边突兀的响起。

是夜奶奶。

这个小脚老太太，走路都没有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床边。

又或许，奶奶早已来到了这里，只是他睡着了不知道而已。

突如其来的声音，还是把清平吓了一大跳。

以至于，他出现了一种幻觉，感觉奶奶的声音又陌生又生冷，好一阵子才适应回了现实。

“没什么，梦到什么也记不清了，好像挺吓人的。”清平回应着，他的嗓音也有些嘶哑。他不想说太详细，奶奶知道了又会说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整天胡思乱想的什么的。

奶奶给他掖了掖被角，道：“夜还长着呢，睡吧。”

奶奶悄然无声的离开。

黑夜中什么也看不到，不过清平知道奶奶已经离开了房间。

有些人天生就有这种奇异的感知能力，也许这就是超出五官感知的第六感吧。

外面起风了，吹得窗子沙沙作响。

清平躺在床上，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再也睡不着了。

奶奶对他的慈爱是勿庸置疑的，而且不是一般的慈爱。因为他从小身体孱弱，多病多灾，即使是长大了，奶奶也基本不让他自己出门，也不让他和村里的同龄孩子玩耍。从小到大，他的活动范围只限于三间茅舍，还有方圆十几丈的篱笆院。

奶奶不爱说话，不过村里人无论老少，都很尊重她。清平甚至觉得，村里人对奶奶有些敬畏。就算是村里本事最大，权威最大的村长老胡子，对奶奶也是恭恭敬敬的。

也许是由于清平很少与外界接触，他的性格也是沉默寡言，不过他的内心相当活络，对周围的一切也相当的敏感。

随着渐渐的长大，他对周围事物的敏感度越来越强，几乎都达到某种神经质的程度了。

他对所知的这个世界怀着许多不可解的疑惑，一直在想自己是谁？自己从哪里来？是为什么到这里来呢？以至于，他对奶奶的行为也感到了疑惑。

他隐约记得，那时候他还很小，四岁左右的样子吧。山匪忽然来袭，这些山匪平时不知藏在何处，总是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烧杀劫掠，凶残的像魔鬼一样，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震天的厮杀声，划破了沉寂的夜。

火光烧红了半边天，四岁的清平趴在窗台上，窗子推开了一条缝，向外张望着。

他看到了一个个身高过丈的巨大人影，手中的大刀闪闪发光。这些山匪的行动都迅猛之极，象一阵阵狂风一样。清平小小的心灵，还不知道什么是浩劫，却也隐隐的觉得，他们居住的这个小山村不会存在了。在他的印象中，村民们是那么的弱小，在雄壮如巨兽一样的山匪手中，实在是不堪一击。

他就象在梦中看到的景象一般，似在其中又似非在其中，外面已经杀得翻天覆地，他这里却固若金汤。就是这么神奇，外面的山匪冲突来去，却没有一个人杀到这个小篱笆院。

后来他就睡着了。

在这么惊心动魄的场景下，他居然能睡着，这也是奇事一桩。

等他醒来，天已经大亮。奶奶正在看着他，布满核桃纹的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

应该就是从那时起，村里人开始对奶奶敬畏如神。

夜奶奶这个称呼也由此而起。

奇异的是，山匪的这次洗劫，村里面似乎没什么损失。村里人对这件事缄口不言，山匪也再没有来过。

一切都如春过了无痕。

奶奶一如既往的照顾他的起居饮食。

隔一阵子，奶奶会在夜里出去。

每次都是奶奶认为他已经睡熟了，才悄悄的出去。

其实清平都知道的，尽管奶奶轻手轻脚，走路没有一点动静，还是没有逃过他的感知。

他不知道奶奶三更半夜的出去干嘛，只是越来越觉得奶奶挺神秘的。

而且，这个村子里的人，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就似今晚，奶奶忽然来到他的房间，貌似很正常的一件事。可是清平明显的感觉到，奶奶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阴冷气息。这股强大的气息，在他梦中醒来的一刹那便消失了。不过清平还是感觉到了，他甚至在想，或许就是这股阴冷的气息，将他从梦境中惊醒了过来。

他的思绪犹如天马行空，飘忽来去，不知不觉鸡鸣五鼓，他才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看到奶奶在冲着他笑，笑得那么慈祥，一边笑着，一边向他招着手。

忽然，一阵狂风平地而起，奶奶就这么被风给卷走了。